兒子鬥爭,是並不光彩的啊!
她在煩亂中了。
回到洛陽的一個月之後,她在仁壽宮早朝散罷,太子李弘隨之入內宮。皇太子溫和地向母后請求一件事——
“是什麼?”她對兒子的溫和也有反感,因此,口氣比較上有生澀的傾向——她以為,兒子的溫和是陰謀。
“母后,已故蕭淑妃有兩個女兒,據說,從前獲罪……”李弘緩緩地提起舊事來。
“哦——”武媚娘出神地應了一聲。故事太遙遠了,她在記憶中搜尋著。
“據說,那還是我在孩子時候發生的事,是她們的母親犯了事,因此而牽連到她們,幽居掖庭……”
“哦,是的,很長久了!”武皇后微喟著,似乎有無窮的感慨,那自然不因蕭淑妃的兩個女兒而發,而是為自己的流年而發,她想到和蕭淑妃鬥爭的那一個回合,自己雖然大勝,但勝得很狼狽。這由於當時經驗不足,處事慌張失措,再者,當時的她,尚未取得如今那樣的權力——她想:如果這一宗事發生於現在,就不會那樣子結局……
“母后仁慈,是不是可以赦免她們兩人?”
“赦免?你見了她們?”
“是的,三個月之前,我巡行內廷,部署迎迓父皇母后駕臨東都,在掖庭見到義陽、宣城二位公主。”
“她們的情況怎樣?”
“很憔悴,年迫四十,尚未嫁人——”太子充滿了同情地說下去,“倘若再蹉跎歲月,她們會老了!”
年迫四十和一個“老”字,使武皇后聽了很不舒服,她直覺地以為兒子在譏嘲自己,因此,她冷冷地一笑。
“母后,年來天旱為災,掖庭的怨氣——”
“我知道,”她無法再掩飾自己的不滿,因而快速地截斷了兒子的話,“我命掖庭令為她們擇人。”
太子看到母后的面頰上浮現一些青光,心中凜然,原來打算再建議的事,就此嚥住不說了。
於是,母與子默然相對。
太子感受一種森嚴氣氛的壓迫,再也無法逗留下去,於是,他辭出了。
“婉兒——”皇后在太子去後不久,氣吁吁地叫著。
婉兒來了——但和婉兒同時進來的,還有太平公主。武媚娘帶著霜寒的面頰,於看到女兒時,終於鬆弛了下來。她瞅著女兒,有說不出的情意——太平公主的面容,與自己太相似了。她欣賞女兒的眼鼻與嘴唇,從組成五官線條看來,母與女,幾乎是一致的。
——女兒,具有鮮嫩的青春。
“你來做什麼呢?我找婉兒有事呀!”
“我也有事!”太平公主幽微地一笑,“剛才,太子在,我不想進來,等到太子走出去,我正想來,媽卻傳召婉兒。”
“那麼,你先說說你的事!”武媚娘摩挲著膝蓋,又伸屈著右腿。
“媽的腿怎樣?”
“剛才下步輦的時候扭了一下,有些酸!”
“找那個明崇儼來按摩,立刻會好。”太平公主喜滋滋地說,“父皇不論是頭痛、腳痛,都找明崇儼。”
“我是女人呀,”武皇后低喟著,“找一名朝臣來按摩,成何體統?”
“我以為不妨事的,皇帝與皇后一體——”
“說正經,你有什麼事?”
“太子哥哥和武承嗣吵嘴。”太平公主說,“那是三天前發生的——武承嗣被太子訓了一頓。”
武承嗣是皇后的侄兒,平時為皇后所鍾愛。當太平公主說出太子訓斥武承嗣時,她感到錯愕,但在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
“你知道為了什麼?是誰告訴你的?”
“他們在浴社玩,我的車右也在場,車右親自聽到的,先是太子舍人說天旱,皇后應該避位,承嗣斥責他,太子過來,反斥承嗣,承嗣就走開了。”
天旱,皇后應該避位之說,在來俊臣遞入的報告中已經不只一次提到過了,她的政敵,不放鬆任何一個可以打擊她的機會;而武皇后對於這些流言,在長安的時候就付諸一笑。她以為,放布流言蜚語以圖中傷,是無能力為其他的表示。因此,她並不理會,僅僅命來俊臣記下造謠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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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則天》第六卷(8)
但是,現在的情形卻不同了!現在,是出於太子門下士之口,自然,這是代表太子的意思啊。
“媽,我看得出,太子哥哥不是很孝順你的!”太平公主稚氣地接上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