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崇儼的神奇,不久就獲得了第一次證明——劉仁軌應召入宮,承認崔同孝曾經向自己遊說過。接著,這位老臣坦率地說:
“我是自知領導不起山東貴族的,我本身,也不欲供這群人利用。崔同孝是山東世族,他以為像他那樣家世的人,是應該把持朝政的。”
武皇后恬靜地一笑,似乎,她並不重視這些,接著就轉移了話題,談到關中的旱災以及回洛陽的事。劉仁軌弄不清楚皇后召見自己的真正目的,只得泛泛地表示了一些意見。
武皇后並未將劉仁軌的奏報轉告來俊臣與明崇儼,她每天都接見來俊臣,但是,她好像忘記有明崇儼這個人了。直到十日之後——
車駕幸洛陽的籌備工作完成了,並且決定明天出發。太子的奏章恰於此時到了皇后的手中。
太子奏章的內容與明崇儼所報告過的相同,惟一增添的是:天旱,奏請大赦罪犯——
武則天冷笑著,收下太子的奏章。隨後,就要婉兒去將明崇儼帶來。
於是,這位通曉巫術的左拾遺,成了皇后的親信。
第二天清晨,明崇儼處於內班執事官的群中,隨駕赴東都洛陽——由於處在內班執事官的群中,明崇儼也得以接近皇帝。
車駕尚未到潼關,李治的風溼病忽然轉劇了,在龍輦中,皇帝不斷地呻吟著。
武則天被擾亂了,二十年來,她的健康狀態一直是良好的(她有的只是心病),因此,對於一個病人的呻吟,她的感應極為不舒服,可是,她又不好意思離開龍輦。
為此,她的內心孕育了一種奇異的憤懣——由帝后間的不平而引致的不滿。她記得平時的旅行,皇帝為了方便和宮女廝混,都將自己趕回鳳輦去。而此刻,皇帝在病痛呻吟中卻要自己侍奉。
她想:“那多麼不公平!”
當她在憤懣中時,內侍送了一封便奏入龍輦。那是明崇儼呈上的箋奏,自請為皇帝療病。
“讓他來試試——”武皇后向內侍說。接著,轉身進入龍輦的後廂,向呻吟著的皇帝報告:“左拾遺明崇儼自請為陛下療疾。”
“他會醫病?”李治哼了一聲,皺著眉向奚官局兩名侍御,“去接他上輦來!”
這是違反常例的,依照皇唐的法令規定,皇帝與皇后生病,不能隨便找醫生診視;李治被風溼痛苦擾著,願意違例一試。但他和武皇后不同,同是召外人診視,他卻要透過一下負責宮廷醫事的奚官局侍御,好讓他們共同負擔責任。
於是,左拾遺明崇儼上了龍輦。
大唐皇帝李治的龍輦,是採用隋煬帝的遺制而構築。從前,秦始皇帝先用六匹馬拖車,後來,發展到用八匹馬,其後的君皇,多數用六匹馬拖拉大車。漢武帝時代,曾經發展到十二匹馬拖車,隋煬帝從長安赴東都洛陽,乘了特別大的龍輦,用二十四匹馬拖拉。這種大輦,車廂長二十九尺,闊十二尺,全車分為五個部分,前面四尺長的車臺,由四名內侍駐守,中間二十二尺,分為前輦廂、寢廂與更衣室,後車臺是宮女和內侍所居,龍輦之後有一輛隨車,裝載了皇帝旅途所用各物和兩名內侍守車。隨車和龍輦之間是可以走得通的。
明崇儼先登上隨車,再從後車臺進入龍輦的左廊,再從前輦廂折入寢廂。
《武則天》第六卷(7)
他為皇帝按摩——那是和奚官局侍御完全不同的按摩方法。他用一種淡黃色的油敷在皇帝的面板上,然後用手掌摩挲。
他的按摩使皇帝於半個時辰內入睡。
這一偶然的開始,使明崇儼的地位完全變了,李治命他住於隨車中,作為近臣。武皇后也因此而可以回自己的鳳輦了。
一個為皇帝經常按摩的人,是可以利用這一個時機講許多話的,武媚娘長久以來就希望有如此一個人,現在,她的願望達到了,於是,在回到東都洛陽之後,皇后第一批詔書中,就有特擢明崇儼為正諫大夫手諭在內。
洛陽,在情調上比長安輕鬆。
但是,回到洛陽的武媚娘,卻只有三四天的輕鬆,一項屬於家事的糾紛使得她陷入了空前煩惱中。那是發現了太子李弘和自己顯著地處於對立狀態。
太子雖然無權干涉母后,但是,太子接納了舊山東大族和關隴貴族,形成另一個勢力集團。武媚娘處心積慮,長期努力著,就是要打倒舊勢力集團,不料,自己的兒子卻為這一群人所用。
這使她恨,而且,形勢顯明,她在權力的高峰上,必須和兒子展開鬥爭了!她自信不會被兒子打倒,可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