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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高一聲,低一聲,都在叫:“媽媽,媽媽!”啊!媽媽,媽媽!她的心裡樂開了花,那滿是皺紋的臉上笑開了花,眼睛裡閃耀著激動的淚花!她——母親啊!最強烈地感受到,人,最幸運的是她,是做革命的兒女的革命媽媽!

土地改革實行了,生活在上升,啊!革命,革命!這就是革命呵!

不幸!就在這幸福的浪頭上,母親病倒了。她的身體象忍受苦痛已經達到飽和點;又似帶著重傷衝鋒陷陣的戰士,在那勝利的時刻,卻倒下了。很短促,母親從病至死只有三個月……

家庭失去了母親,就失去了中心,常常也就失去溫暖,失去孩子的活潑精神。

母親去世的起初一些日子,春玲這一家也是處在這種境況中。春玲不論怎樣努力,可畢竟是個十七歲的姑娘。母親在世時,遇到出門或過年過節,閨女的頭髮都是媽媽來梳理的呵!父親是村裡的指導員、黨支部書記,工作極忙,加上田間的勞動,哪還有時間照顧家務和孩子?沉重的家務擔子,猛一下落在姑娘肩上。兩個弟弟很懂事,姐姐問飯做得好不好?他們總是說好吃,有時還故意大口吞嚥來表示十分合乎口味。可是春玲明明知道這次菜裡放鹽多了,那次的粑粑做得裡面不熟。縫衣服針刺破姐姐的手,弟弟難過地背過臉去。春玲看著父親和弟弟穿著寬窄不合身、針腳不勻的衣裳,愁苦地嘆息。往昔,明生晚上回來習慣地要叫一聲:“媽!閂門不呢?”可是母親已經沒有了,他叫出來了!弟弟站在院子裡啜泣,姐姐在屋裡垂淚……春玲難過地看著和她一般大的姑娘們拎著書包去外村上高小念書,羨慕地注視著村後大路上走過的八路軍女戰士,恨不得上前搶過她們的揹包,穿上她們那顯眼的草綠色軍裝……每到此時,她心裡就埋怨起姐姐哥哥來了:他們倒是得了便宜,翅膀硬得早,都飛出去工作、戰鬥,可俺卻被扯在家裡,脫不得身……但這種情緒在春玲心裡一閃就消失了。她嘆口氣,咬緊牙關,遵從母親要她照養好弟弟的遺訓。她樣樣步母親的後塵,炕上剪刀,地下鍋灶,餵豬飼驢,經過幾個月的努力,她把不會的學會了,一切做得利利索索,有條不紊,把家重整得象個家了。以姐姐代替母親的感情,在兩個弟弟身上紮下了根,他們把對母親的依戀移植在姐姐身上。他們是那樣的愛姐姐,親姐姐,離開姐姐一步都不願意。明生也把晚上回來問媽媽閂不閂門的口頭語,改成問姐姐了。不僅如此,春玲這個不足十八歲的共產黨員,是村裡的青婦隊長,工作從沒誤過,並比以前更積極了。她雖然沒能繼續上高小讀書,可是幸虧村裡的小學教員孫若西,很熱心地輔導她學習,六年級的功課,春玲也學得差不多了。

春玲母親臨終時,囑咐丈夫不要給她燒香燒紙地過那些老規矩。她還沒忘為給大女兒春娟結鬼親惹得丈夫生了大氣的事呵!隨著母親的意思,父親沒叫孩子給母親過“五七”、“百天”……為此也引起一些老人的不滿,尤其是老東山,罵得最兇。今天吃過早飯,父親上區裡開會去了,春玲打算到母親墳上看看,把墓修飾一下。可是當她一出門,就遇見許多人挑著盛香紙、奠物的漆木箱子,紛紛給祖宗、親人上墳。春玲怔愣愣地看人們一會,就退回家來。她覺得自己這樣輕率地給母親過這第一個清明節,太不盡心,太對不起母親了。猶豫一霎,她就學著人們上墳的做法,辦了供菜,裝上一小壺燒酒。她怕小弟弟見到自己的眼淚,就以提水為名把他支開了。

春玲的眼淚象斷線的珠子流著,心裡想著母親在世時的情景……忽聽明生在叫:“姐呀,姐呀!幫幫忙啊!”

春玲急忙收拾好酒菜,拭著眼睛站起身,見明生一手提著一桶水,一手舉著一束黃燦燦的迎春花,來到近前。她搶上去接過水桶,微嗔道:“叫你少提點,非提這末多不可。明生,你又摘這些迎春花幹麼呀?”

“給媽身上戴呀!”明生高興地說,正要向墳上插迎春花,忽然在姐姐放水桶一轉臉時,發現她眼睛亮光一閃,便立刻跑到她跟前,拉著姐姐的手說:“姐姐,你怎麼啦,你哭啦?”春玲有意把臉扭過來看著弟弟,強笑著說:“明生,我哪哭來?”

“那不是?”明生緊瞪著姐姐的兩眼,“眼裡那末多淚,就要流出來啦!”

“那不是淚。你不是知道,姐的眼平時水就多嗎?”春玲的睫毛忽閃了幾下,把話題岔開說:“快給媽栽樹吧,天不早啦!”

明生又拿起迎春花,分給姐姐幾枝,說:“先把花給媽戴上,今年的就要開過了,到明年就能全開啦!”“明生,”春玲接過花,笑笑說,“人家女孩兒愛花呀葉呀,你個大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