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部分

眉頭:“為麼事?”

“誰把他的麥苗踩壞了幾攤。”

“唉,這也犯得著!”春玲嘆口氣,“還有誰?”“就他自個哩。”

春玲禁不住笑了:“沒有對手,也算打仗?你淨嘈蹋人家。”明生翻著大眼睛,興致勃勃,又比又劃地說:“我是說,他又吹鬍子又瞪眼,嗓門驚得南山響,比幾個人打仗還熱火哩!”

“他還在罵嗎?”

“不罵了。想是沒人理他,自個也罵累啦。姐,他要來找咱爹,給他抓踩莊稼的人。我說俺爹上區裡開會了,婦救會長在家。他撅著鬍子找她去了。”

春玲看著門外一步一顛的老母雞,自言自語地說:“唉,世上什麼樣的人都有!真不知他的腦子怎子長的,就那樣沒縫子。”

“姐,你說誰?”明生瞅著姐姐那副認真的模樣,很奇怪,“是老東山嗎?”

“又叫老山東!人家都末大年紀,名是你叫的嗎!”春玲教訓弟弟道,“我囑咐過你幾次啦,老不聽話。”“又忘啦!接受姐的批評,下次改。”明生笑著,又問道:“哎,姐呀!我聽人說老東山大爺和咱家還是親戚,是嗎?”春玲臉露羞赧,支吾道:“誰瞎說?”

“人家都說,說姐是他兒媳婦。姐呀,我可不同意你到老東山家去當媳婦,他那樣頑固……”

“明生,快不要亂說。”春玲打斷他的話,“姐誰的媳婦也不當,老在家當你的姐姐。哦,”她理了把頭髮,“天不早啦!走,兄弟,給媽上墳去吧!”

原野上,一片早春的景象。草木在發芽,麥苗試圖離開地皮,向上拔節;而最顯眼的是分佈在各處的一簇簇的墳丘。三三兩兩的人們,都在忙著向墳上掛紙,燃著的打著青銅錢紋痕的黃紙和香的輕煙,懶洋洋地繚繞著。在平原最西邊的山麓處,有一片蒼翠的松柏,那裡面躺著十九名八路軍戰士的遺體,烈士們已長眠五個年頭了。這時,烈士的墓地上響起呼口號的聲音。每年的清明節一到,除了有組織的學生給烈士掃墓、獻花圈、修整墓地、植樹、栽花……許多人也自動地、絡繹不絕地去給烈士上墳。

春玲姐弟倆,在一塊黃土地邊的墳塋前停住了。

墓,母親的墓,還有些新。那上面長著的幾堆蒿草還沒發青。去年插上去的幾枝迎春,大概是因為它們的生命力特別健旺的緣故,已經活躍地長起枝藤,翠綠的葉兒陪伴著金黃的花朵,花瓣上滾動著露珠,在豔陽下閃爍著美妙的柔光。

春玲看著母親的墓,感情在全身激烈地翻騰起來了。她的手顫抖著去掀開籃子的手巾,但又停住,吩咐明生道:“兄弟,你不是要給媽栽樹嗎?喏,你到那邊灣裡提點水來,我在這兒挖坑。”

“好。”明生應著,提起小水桶就走。

“少提點,別弄溼衣裳。”春玲囑咐著,見弟弟頭也不回地去了,急忙蹲下身,從籃子裡端出兩碗用粉條豬肉做的菜,恭敬地擺在墳頭前面,又拎起小瓷酒壺,敬重地向地上澆著。

酒澆在地上,姑娘的淚水湧出眼眶。一滴滴酒,一行行淚,一會就分不出灑在地上的是酒,還是女孩子的淚水了!

春玲的母親是去年——一九四六年夏天去世的。這是一位在老解放區常見的母親。抗日戰爭頭幾年,她指望子孫後代擺脫長期苦難的生活,接連把兩個女兒送給了革命。第一次給這位愛子如命的農婦的打擊,是她的大女兒春娟進據點開闢工作,被敵人殺害了!這打擊來得太沉重太無情了,她因此病倒了兩個多月。之後,母親漸漸爬起身,站起來,打發他最大的,其實才十六歲的兒子明強參加了八路軍。當敵人的據點攻克後,找回了春娟的屍體。母親按年歲八字尋覓到一個死去的男青年,把她女兒的和那青年的靈柩並埋在一起,結個“鬼親”。為這事母親和丈夫吵了一架,也是二十多年夫妻倆吵得最嚴重的一次。

死別固然悲愴,生離也使人痛心。春玲的母親長年累月為兒女們擔驚受怕,盼望他們能回到身邊,讓她摸幾把;可她想到,當母子相會那暫短的一面後,接過揹包,心沒定下,就又得給他們打點起程的行裝,孩子們要看著媽媽的眼淚走出門去,她就又不願要子女回家來了。有淚就自己背後流吧,別讓孩子們看見,省得擾亂他們的心。

當然,母親也有過歡悅幸福的感受,在某種意義上講,也許只有革命的母親,才是人類最大幸福的享受者,至少是她們自己有這樣的感覺。對春玲的母親,最大的有兩次。一次是她二女兒春梅的結婚;一次是抗日戰爭勝利了,兒子、女兒、女婿都來到她的身邊,圍著她,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