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齊找了個乾淨的地方一站,又覺得自己是最沒用的那一個了,這麼多人隨著自己到了遼東苦寒之地,到最後還是旁人圍著自己轉。
他心裡本來憋屈的事就挺多,遼東燒鍋出的燒酒度數又比平時京城裡喝的酒度數大,說是陪著老宋頭喝酒,他跟著搶著喝了半壺,整個人栽倒在桌旁人事不知了。
“他是發配充軍的吧?”老宋頭說道,“這北大營裡的人家,十家有八家是這麼來的,誰也別嫌棄誰,他窩火就讓他睡覺,過個一年半載的,就都是那麼回事了,你們幾個是怎麼回事?看起來也就是他媳婦像他媳婦,你們咋看不像他兄弟。”
周老實憨憨地笑了,別人也就剩下乾笑了。
“行了,不逼你們了,今個兒酒喝夠了了,我走了。”老宋頭站了起來,搖頭晃腦的走了。
吳怡和夏荷這才從西屋出來,夏荷收拾了桌子,兩個人就著之前留的幾塊熟食,一人吃了半碗飯。
“你們兩口子住西屋,半斤和八兩在偏廈住……”吳怡話音剛落,夏荷就拉住了她。
“姑娘,這可使不得。”
“沒什麼使不得的,如今都落了難,沒有那些講究,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姐姐,周大哥就是我姐夫。”吳怡說道,“再說了,你們不住西屋,這個小院也住不開。”
夏荷一聽吳怡這麼說,就不吱聲了。
“我去鋪床。”周老實說道,“老宋頭說了,得離地三寸,不然有潮氣。”
吳怡他們知道遼東天冷,之前鋪蓋帶得都足,都是足斤足兩的棉花做的,周老實他們搭了鋪,夏荷鋪了床,吳怡扶了沉思齊躺在東屋的地鋪上,“你們也都去睡吧,累了一天了。”
得了她的話,夏荷他們幾個才各回各屋睡了。
沉思齊喝得多了,睡得鼾聲大作的,比他的鼾聲更響的是從四面傳來的蟋蟀叫,還有不知道什麼東西跑來跑去的響聲。
吳怡原來的樂觀,被現實打擊的碎成渣了,滿腦子想的都是東北農村的同學跟她講的,老房子老鼠多,小的時候有隻老鼠鑽進了她的被窩,差點咬掉她的耳朵……
想到這裡,她忽地一下坐起來,點著了燈,警惕地聽著周圍的動靜,稍有風吹草動就把燈移過去,卻不能真的看清些什麼,她就這樣坐了整整一夜,一直到天亮才困極了閉上眼。
等她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並沒有睡在東屋的地上,而是被
移到了馬車裡,夏荷坐在她旁邊做鞋,“姑娘醒了?”
“我怎麼在這兒睡的?”
“還說呢,姑娘穿著衣服,靠在炕沿上就睡著了,是姑爺把姑娘抱到馬車裡的,還說不讓吵醒姑娘。”
吳怡這才回想起昨晚的一切,她跳下馬車,卻看見沉思齊穿著灰色的麻布衣服,光著腳踩在用乾草和黃土和成的泥裡,用鐵鏟一下一下的往桶裡裝著泥。
醉一場、睡一覺雖不能讓人脫胎換骨,困難的生活卻讓人沒有了傷春悲秋的心情,只能脫下鞋襪,把腳踩進現實,一點一點的重新搭建生活。
吳怡從來沒有發現,沉思齊竟然是這樣鮮活特殊的男人。
京城裡的人,記性好,忘性也大,提起某某官員,街邊賣豆腐腦的小攤販都能說出子醜寅卯來,見過一次面再見一次就能稱呼某某爺,有日子沒見著您了,您好吧,您家裡好吧……之類的。
說忘性大,就是無論多大的事,過不了多長時間,都能被更轟動的事給蓋住了,再沒人提起,蘆花案這樣的大案子,也不過是在茶館酒肆停留了月餘,就沒人提起了,現在京裡最時興的話題是恪王爺貌似又忘了鳳仙君,又捧上新戲子了,標誌就是鳳仙君不再鮮衣怒馬招搖過市了。
又過了一個月,鳳仙君又搭上了新的冤大頭,就是忠慎侯府的馮壽山,兩個人當街摟摟抱抱的都不算新鮮,新鮮的是有小二信誓旦旦地說聽見兩人躲在雅間裡辦那事,動靜聽著讓人臉紅。
吳柔聽說這事,說了句這就叫原地滿血復活,就是不知道能活多久,馮家現在勢力再大,也架不住豬一樣的隊友太多,馮壽山這樣的就應該遠遠的送到沒人知道的地方,結果又沒管住,又出來了,京里人不議論了,他們還真當吳家、沈家、肖家,把他都給忘了?
“四爺,我跟您賭,三天之內馮壽山必死。”
“哦?”四皇子挑了挑眉,掂了掂懷裡老兒子的份量,“胖了。”
“四爺,您賭不賭嘛。”
“你要賭什麼?”
“三天之內馮壽山要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