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張家是誰?我知道廠區管理人員中,總務主管張新江姓張,品質副經理張曉傑姓張,原來張曉傑的老婆出納鄭香草是老闆娘的姑姑,張新江是老闆娘妹妹楊銀芬的家公,張曉傑和張新江之間又好像是什麼親戚關係。
楊家和張家就這麼幾個管理人員,楊銀芬看起來挺老實的,不太愛搞是非,楊仁自己開廠去了,張新江雖然有點圓滑但一個總務主管翻不了什麼跟頭,張曉傑和鄭香草,特別是鄭香草比較麻煩,這對夫妻都愛在背後說人是非,但他們兩人能翻得了天?我認為沒什麼問題呀,搞清楚了之後,才知道自己幼稚。
公司安排員工重新填寫員工登記表,內部員工的關係必須註明,子寒整理過一份名單,公司所有員工之間的關係,一共9頁,我一看,嚇了一跳,那整個就是一張網,經緯縱橫、節點交錯,難怪公司上面還沒決策,下面的謠言就滿天飛,什麼秘密都保護不了,看看這9頁的關係清單就明白了,這9頁基本涵蓋了工廠50%以上的員工。
老闆、老闆娘的親戚、創業時的老部下、各管理人員的親戚、親戚的親戚,臻河以前的肌體就這樣被這種親情網、關係網腐蝕了,缺少法治、缺少公平,現在隨時都會不小心被這張網侵蝕。這些關係網中以老闆娘為血緣親緣地緣關係者居多,外加一些創業老臣的關係網。
別小看這些網,如果我被逼離開臻河,就要歸功於這張網,如果一個老闆耳根子軟,對管理不懂,經常去詢問下面那些網中的人對高層的看法和評價,這些人缺乏管理高度,缺乏公正,缺乏是非判斷力,一看到老闆詢問自己,受寵若驚,有如古時見御駕一般,自然翼現一翻,批判一下別人,挑一點別人的毛病以彰顯自己的高明,皇上的耳朵長期如此被侵蝕,自然失去判斷力了。裁判的水平是要非常高的,而且不能讓員工既做運動員又做裁判,讓這些人做裁判,實在有點可笑。
我剛管理臻河時,老闆娘什麼雞毛蒜皮的事都要來找我解決,老闆娘下面的親戚朋友老鄉又特別多,小道資訊非常多,今天反映有男女員工同宿就寢、明天反映有人在女員工沖涼房裝攝像頭,後來我安排子寒以及保安去查,發現有的是誇大事實,有的純屬道聽途說子虛烏有,準確和真實的較少,經常這樣我就煩了,哪有時間精力一天到晚去玩這種小家家,於是叫老闆娘直接去找子寒和何可反映。
第一次與老闆娘的矛盾,是因為產值的問題,這個月公司的產值達到兩百零三萬,大家都正處於一片興奮中,發獎金時,老闆娘在財務部,說了一句:“怎麼就那麼巧?不多不少就兩百萬多一點點,為什麼不是差一兩萬呢?”
工廠財務部經理葉勝萍原封不動將話傳給我,我一聽就生氣了:“難道我還會做假不成,這產值也是財務部統計出來的,又不是我去統計出來的,她愛信不信,不信拉倒。”
搞得我這兩天心情一直都不好,老闆看了公司產值高發獎金,為什麼我看起來一點笑容都沒有,就問我,我沒好氣地告訴了臻總。臻總批評了我,指出老闆娘現在開始脫離財務,慢慢負責審計,她懷疑產值有問題很正常。老闆也認為老闆娘是對的,我一天到晚很鬱悶,解不開這個疙瘩:我這幾個月辛辛苦苦將產值做上來,首次突破兩百萬,你一句話就說這個產值可能是造假的,而且連老闆也這樣認為,太不信任人了。我心裡不開心,這幾天也懶得和老闆搭話。
過了一週,我也基本想通了,“人治文化”最明顯的一個做法就是用能人,而能人通常會打破條條框框,因而能人就特別講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可現代企業管理講究的是疑人要用、用人要疑,講究的是“制度第一,能人第侗,信任不能代替監督,否則將來不僅會害了企業,也會害了個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是古代能臣對君主理想化的期望,是國人自欺欺人的大話。老闆娘的懷疑很正常,她懷疑,就讓她去財務和倉庫查去吧,有什麼大不了的呢?值得這樣煩心嗎?後來我看了很多案例,也回想了自己當時的情景,主要是第一次有這種不被人信任的感覺,那種感覺很傷人,而且當時是在興奮勁上突然被潑一盆冷水,那種心裡失落可想而知,加上老闆又支援老闆娘的看法。
人治社會,強調的是感情,以感情關係為基礎的信任,而不是法治下的權利和義務,西方管理者如果被懷疑被審計,覺得很正常,而中國人被審計就覺得不被信任而傷了自尊,所以,中國人在感情好的時候突然被不信任,那種精神的突然打擊可能勝過肉體的打擊。我一直研究中西方文化,雖然沒出過國,但受西方思想影響還是比較大,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