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謝苗內奇,您對自己的見解充滿了高度自信,好像永遠不會有錯誤似的。”
“哪兒的話!我也會有錯誤的;男人也會犯錯誤。不過您知道我們男人的錯誤和女人的錯誤有什麼差別嗎?不知道?差別就在於,譬如男人會說二乘二不等於四,而等於五或三又二分之一,而女人會說二乘二等於一支蠟燭。”
“這話我好像已經聽您說過了……不過請問,您關於三種個人主義者的觀點跟您剛才聽到的音樂有什麼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我剛才根本沒有聽音樂。”
“我看你啊,老兄,真是無可救藥①。”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說道,她把格里鮑耶陀夫的詩句稍稍作了改動。“如果您連音樂也不喜歡,那您究竟喜歡什麼?文學嗎?”
① 此句引自格里的耶陀夫的喜劇《智慧的痛苦》(第四幕第八場),原文為:“你啊,我的老兄,真是病入膏肓。”
“我喜愛文學,但不是當代的文學。”
“為什麼?”
“我來告訴您。前不久我和一位貴族乘渡船過奧卡訶。渡船靠岸的地方很陡,那些馬車得用手抬上去,而貴族的那輛四輪馬車又很沉很沉,幾名腳伕拼命往上抬的時候,那貴族卻站在渡輪上不停地喊‘吭唷’、‘吭唷’,那模樣也真叫人可憐……當時我就想:這就是新式的分工!如今的文學也是這樣:別人在拉車,在幹活,而它卻在喊‘吭唷’。”
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微微一笑。
“這就叫再現當代生活。”比加索夫滔滔不絕地往下說。“深切同情社會問題以及諸如此類……我討厭這類漂亮話!”
“被您大肆攻擊的女人至少不說漂亮話。”
比加索夫聳了聳肩膀。
“她們不說是因為不會說。”
達麗娘·米哈依洛芙娜的臉微微一紅。
“您越說越不像話了,阿夫裡康·謝苗內奇!”她臉帶勉強的笑容說道。
房間裡鴉雀無聲。
“卓洛託諾沙在哪兒?”巴西斯托夫身邊的一個孩子突然問道。
“在波爾塔瓦省,我的好孩子。”比加索夫接過話頭。“就在霍赫蘭(他為換了話題而高興)。剛才我們談論文學,”他接著說,“假如我有多餘的錢,馬上可以成為小俄羅斯的詩人。”
“你說什麼?當詩人!”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說。“難道您懂小俄羅斯語嗎?”
“一竅不通,不過,也不需要懂。”
“怎麼不需要?”
“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只要拿一張紙,標上《沉思》這個題目,接下來就寫:”啊,我的命運,命運!‘或者以《哥薩克納裡瓦伊科①坐在山崗上》為題:“在那山腳下,在那樹蔭中,格拉耶,格拉耶,沃羅巴耶,你快快走啊!’以及諸如此類的東西。於是你就拿去發表吧。小俄羅斯人讀了肯定會感動得雙手掩面,痛哭流涕——他們的心靈就是這樣多愁善感!”
① 納裡瓦伊科,烏克蘭農民起義領袖,於1597年被波蘭人殺害。
“得了吧!”巴西斯托夫揚聲說。“您說些什麼呀?這話可一點沒有道理,我在小俄羅斯呆過,我喜歡那地方,也懂那兒的語言……格拉耶,格拉耶,沃羅巴耶——這些沒有任何意義。”
“也許是的,不過烏克蘭人還是會感動得流淚的。您說懂他們的語言……難道有什麼烏克蘭語嗎?有一次我隨便說了句:”語法是正確朗讀和書寫的藝術‘讓烏克蘭人翻譯。你知道他是怎麼翻譯的?’語法是精確地吐和瀉的醫書‘……您說這是語言嗎?我寧願把自己的朋友搗成齏粉,也決不會同意這個觀點……“
巴西斯托夫想反駁他。
“您別跟他爭論。”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說。“您是知道的,除了奇談怪論,他不會說別的話。”
比加索夫苦笑了一下。僕人進來稟報說,亞歷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姐弟倆到了。
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起身迎接客人。
“您好,亞歷山德拉①!”她走上前去說道。“您來真是太好了……您好,謝爾蓋·巴甫雷奇!”
① 原文為法語。
沃倫採夫跟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握手,又走到娜塔裡婭·阿歷克賽耶芙娜面前。
“怎麼,您新近結識的那位男爵今天要來麼?”比加索夫問。
“是的,他要來。”
“聽說他是位大哲學家,滿肚子的黑格爾。”
達麗婭·米哈依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