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娜沒有回答,她讓亞歷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坐到臥榻上,自己則坐在她身邊。
“哲學麼,”比加索夫接著說,“站得最高,看得最遠,不過,我最不喜歡居高臨下,高高在上又能看到什麼呢?假如你要買一匹馬,總不至於爬到了望塔上去觀察它吧!”
“那位男爵是想把一篇論文送給您過目嗎?”亞歷山德拉·巴甫洛芙娜問。
“是的,是一篇論文。”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故意裝出漫不經心的樣子。“一篇闡述工商業關係的論文……不過您儘管放心,我們不會在這兒宣讀的……我請您來不是為了這件事。這位先生博學多才,人又和氣①,他的俄語也說得漂亮極了。真可謂口若懸河,滔滔不絕。②”
① 原文為法語。
② 原文為法語。
“他俄語說得那麼好,”比加索夫挖苦說,“連法國人都誇他呢!”
“您嘲笑吧,阿夫裡康·謝苗內奇,隨您嘲笑吧……這跟您怒髮衝冠的模樣倒是一致的……他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我說先生們女士們①,”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說著看了看大家,“我們到花園裡去吧……離開飯還有一個多小時呢,天氣又這麼好……”
① 原文為法語。
大家都站起來,向花園走去。
達麗婭·米哈依洛芙娜家的花園一直延伸到河邊。花園裡有許多古老的林蔭道,路旁椴樹參天,滿目金黃,陣陣清香撲鼻而來,林蔭道的盡頭,豁然露出一片翠綠。花園裡還有不少槐樹和丁香的花亭。
沃倫採夫、娜塔裡婭和邦庫爾小姐走進花園深處,沃倫採夫和娜塔裡啞默默地並肩而行,邦庫爾小姐跟在後面,保持著一段距離。
“今天您幹什麼了?”沃倫採夫終於開口問道,捋捋自己漂亮的深褐色唇須。
他的外貌很像他姐姐;不過表情沒有那麼生動活潑,那雙漂亮而溫柔的眼睛裡帶著幾分憂鬱。
“什麼也沒有幹。”娜塔裡婭回答。“聽比加索夫罵人,繡花,看書。”
“您看的是什麼書?”
“我看的是……”娜塔裡婭略微停頓了一下,“十字軍遠征的故事。”
沃倫採夫看了她一眼。
“噢!”他說,“這一定很有趣。”
他折下一段樹枝,在空中揮舞著。他們又向前走了二十來步。
“您母親認識的那位男爵是什麼人?”沃倫採夫問。
“宮廷侍從,路過這兒;媽媽很賞識他。”
“您母親很容易被人迷住。”
“這說明她的心還很年輕。”娜塔裡婭說。
“是的。您那匹馬不久我就可以給您送來。快馴服了。我想叫它一起步就大步飛跑。我一定能做到這一點。”
“謝謝①……可是我很過意不去。您還親自訓練它……據說這很難。”
① 原文為法語。
“為了給您增添一點小小的樂趣,娜塔裡婭·阿歷克賽耶芙娜,您知道,我準備……我……這點小事……”
沃倫採夫一時語塞。
娜塔裡婭友好地看了他一眼,又說了聲“謝謝②”。
② 原文為法語。
“您知道,”謝爾蓋·巴甫雷奇過了好久才繼續說道,“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我們何必談這些呢!您心裡都明白。”
這時候,樓裡的鈴聲響了。
“喲,吃飯的鈴聲響了!①”邦庫爾小姐喊道。“咱們回去吧!”
① 原文為法語。
“真可惜,這位英俊的小夥子太不善於辭令了①。”這位法國老處女隨著沃倫採夫和娜塔裡婭登上露臺的時候心裡想道。這句話俄語可以這樣翻譯:你啊,我可愛的孩子,模樣挺討人喜歡,就是有點兒傻勁。
① 原文為法語。
男爵沒有來吃飯,大家足足等了他半個多小時。席間,大家說話不太投機。謝爾蓋·巴甫雷奇不時望著坐在他旁邊的娜塔裡婭,殷勤地頻頻住她杯子裡添礦泉水。潘達列夫斯基徒然地竭力討好鄰座亞歷山德拉·巴甫洛芙娜。他說了不少恭維話,可她差點沒打呵欠。
巴西斯托夫用麵包捏成一個小球,在桌子上滾來滾去,他什麼也不想。連比加索夫也緘默不語。達麗婭·米哈伊洛芙娜說他今天不太友好,他板起臉搶白道:“我什麼時候友好過?那不是我的事……”他苦笑了一下,補充道:“請您再忍耐一會兒吧。我只不過是克瓦斯①而已,普普通通的俄國克瓦斯;您那位宮廷侍衛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