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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部分

客觀的評價。洛魚想到“腰”了,如果她是一個年輕、漂亮、風騷、嫵媚、嬌柔、性感的女人,而且近在咫尺的話,洛魚會告訴她的。將一個準局長準富翁心中想說的一切話,有關銀子鈔票的話,有關情慾亢奮的話,有關事業前程的話,有關天下蒼生的話,有關思想變革的話,有關國家富強的話,有關民族復興的話,有關收復臺灣的話,有關消亡日本的話,有關世界和平的話,統統告訴她。但是現在,她在哪裡?

好了。洛魚實在想不出別的模樣來了。

洛魚鑽進了寶馬車,對司機說:“去沙丘中心廣場看看吧!”車子緩緩地啟動了,洛魚突然聞到一股惡臭,是從廣場方向傳來的,金銀銅鐵錫鏽蝕後散發出來的難聞的惡臭。洛魚想要改口去別的地方卻又猶豫了,他不願在別的人面前,哪怕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人面前留下善變的壞印象。

洛魚由不得自己在前行。

洛魚走進了廣場。

洛魚不想看地上的一切,只想看天,只有天是乾淨的。蔚藍色的天穹下面,幾朵白雲正緩慢地飄蕩著,初一乍看,雲朵一動不動,閉一會兒眼睛再睜開,它們已不是先前的樣子,也不在先前的位置。

司機正同情地看著洛魚,只是礙於他是因洛魚的存在而存在的,也就不問洛魚在看什麼,看到了什麼,看到的什麼對洛魚來說又有何意義。若是他真問這些問題,洛魚也是不會回答他的。不是因為回答不了,而是因為洛魚可以不回答。司機也考慮到了這點,因此,他對洛魚說要去拉屎。洛魚又聞到臭氣了。不是從司機的屁眼裡鑽出來的,而上修廣場的那個人,也就是西山上躺著的女人的哥哥身上散發出來的。他正在為一項豆腐渣工程——丁江大壩沙丘段——揮汗如雨。“他會成為民營化的丁江公司,或許叫煮酒公司的最大老闆。”洛魚想。想著想著,便覺得噁心起來。

洛魚選了一把最髒的大理石椅子坐下。洛魚撫住胸口,很難受地等待被屎拉住了的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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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魚身旁坐著一個男人,若有所思,心不在焉,像在等待情人或者二奶的男人。他戴著墨鏡,手裡攥著一份報紙,一副紳士的派頭。洛魚反反覆覆打量了他,一個似曾相識的人,男人顯然留意到了這點,也用洛魚看他的眼神看了洛魚。洛魚站了起來,口裡叨唸著“一行白鷺上青天”“飛流直下三千尺”。他也站了起來,嘴裡說了一句洛魚腦子裡漸漸遠去的話:“所謂開始,就是抽象的結束;所謂結束,就是具體的開始。”洛魚叫他“蔡傢伙”,他叫洛魚“魚兒”。洛魚是準局長準富翁,洛魚有資格叫他的暱稱或者直呼其名“蔡弋”;他是恩師,他有資格叫洛魚的|乳名,而不是冠以沉重的頭銜,如果他看見了洛魚頭頂上的光環的話。他今天還說洛魚是他最得益的門生,洛魚卻被他的話撞得很痛。假若洛魚獲得了一個遙遠國度裡某筆獎金並替自己摯愛的祖國實現了夙願的話,洛魚會欣然接受他的褒獎。他又提到了那個被良知折磨而死的記者兄弟岑水明,還說他是個悲哀,由於腦子轉不過來而造成的悲哀。他又說到了與洛魚的老闆二弟合作幹事業幹得如火如荼的趙有山,並評論道“錢才是最高的道德”。蔡傢伙最後說:“我早就不教書了,我正在遠方幫人洗錢。”他說:“你懂洗錢嗎?就是把臭得噁心的金銀銅鐵錫清洗得亮晶晶的。”

聽到這裡,洛魚的胸口越發疼痛了,眼睛也模糊起來,認不清眼前這個曾經教自己如何去做一個人的人了。司機拉完屎救洛魚來了。洛魚向過去的老師現在的陌路人告辭。洛魚說,你乾的是一個生機勃勃、前途無量的職業,而且是天下最崇高的職業。

洛魚又坐上寶馬,司機又問上哪兒去,洛魚沉重地嘆了口氣,說:“飛奔!”

如果你要問洛魚,人在何時腦子最靈活時,現在他可以告訴你了:“拉完屎時。”司機沒繼續問就明白了洛魚的話,他一腳油門,大街上人群就如鳥獸散狀退卻了。任何人都認為自己活著是一種必要,因此,他們紛紛退卻了。

寶馬快要上高架路時,洛魚閉上了眼睛。洛魚要讓別人,也就是司機來決定前行的方向。洛魚對自己說:“你已經到了由別人決定前行方向的地步了。”

車子正在向南或者向北的方向飛奔。沒有別的方向,準確地說,是沒有別的路。

收穫的季節到了,洛魚總想在視網膜上收索出一派豐收的景象。洛魚一開動腦子,看到卻是腐爛的水果,發黴的稻穀,長蛆的肥肉,漆黑的汙水。洛魚的喉嚨機警地察覺了胃內的湧動,右手快速地發出了下降車窗的指令,眼睛閃亮地注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