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你的感激之情是真的。”艾薇轉回視線,心存感激,若不是胤禵,她早已熬不過難產的痛苦。
胤禵低垂眼瞼,苦笑又搖頭低喃:“所以為了不辜負你這點感激之情,我便不能拖拉,不能毀諾,不能不甘心,亦不能替自己叫屈,鳴不平?”
他願,為她生,為她死,為她善,為她惡,可到頭來,到頭來一腔深情總被枉負,總被枉負。
他眨也不眨地盯住她,黑如點漆的雙眸間有著太多難解的情緒,有些憤怒,有些不甘,更多的是痛楚,這個樣子的他,是艾薇完全陌生的,她望著近在咫尺的胤禵,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從來就沒有真正試圖去了解過他。
“我讓他們都準備妥當了,你明日就走吧。”言畢胤禵轉身離去,挺直脊背端是朗朗男兒。
艾薇低垂扇睫,惶惶難安,她還有什麼放不下的?胤禵的恩情就當是他前世欠她的好了,只要出得了這十四貝勒府的牢籠,愧疚點,自私些又算什麼?
蝶衣門外輕聲示意,得允進屋。艾薇見過忻圓已熟睡,便與蝶衣略作收拾,整理妥當,蝶衣移燈下簾,服侍艾薇睡下。
艾薇看著秋香帳頂發愣,腦中念頭紛至沓來,心間茫然若失,直到四更將闌,方漸漸睡去。
翌日,日光透過縫隙瀉入,艾薇輕啟門簾,驚飛階前啄食的一群雀兒,難得今日陽光不是很烈,萬里飄雲,實是個出遊的好日子。
遠遠已有人疾步前來,胤禵貼身隨從一臉晦暗走近身來,恭謹道:“夫人,馬車停在東邊後門,皆已備妥,夫人想去哪裡,只需吩咐一聲便可。”他取出張數目不小的銀票道,“夫人,這個請您收下,日後也可做謀生之用,爺怕您不肯收,一早吩咐,說是送給您女兒的週歲禮。”隨即又遞過幾封信箋,恭聲道:“夫人,爺說您單身女子,雖有蝶衣相伴,難免會有麻煩,夫人您只說會一路向南,並未決定在哪落腳,爺將南方几大府縣要員俱都已寫函託付,如有需要,爺請夫人念在忻圓份上務必尋找信函上所署之人,他們定會鼎力相助。”
艾薇長睫一顫,竟無言以對,明明已可抖落枷鎖,為何心卻莫明沉重,壓得她難以負荷。她抬睫見所居之處全無朱樓畫棟,富貴氣象,卻一派清幽怡人,那日胤禵舒懷胸襟,輕吟‘歸去歸去來兮我夙願,餘年還做隴畝民。’語含歸隱之意,仿歷歷在耳。
她懷中忻圓象是感覺到了什麼,不安地哭鬧起來,艾薇狠狠心轉身離去。
府外停著輛極其普通的烏輪青紬車,外形只比素常略闊些,待艾薇上得車去,才見裡面別有洞天,舒適異常,樸素外表原只為不引人矚目。
“夫人,”蝶衣上車後突就席廂而跪,面色僵顫,欲言又止。
艾薇前只因心頭恍惚,也未曾留意她異象,這才驚覺道:“蝶衣,你快起來,你這是怎麼了?你是不是想留下來?”她心知蝶衣對胤禵的情意,卻也無能為力,可她若不願隨行,這她倒可成全,便乾脆挑明瞭問。
“不,夫人莫再要拿這話來折殺奴婢了,貝勒爺將奴婢賜於了夫人,從此就只忠於夫人。蝶衣跪此立誓,這一輩子橫豎都只追隨夫人,如此刻不是真心,只是一時拿話支吾,便叫奴婢嗓子眼裡長疔爛起,至全身腐爛而亡。”
艾薇倒讓她唬了一跳,慌忙拉她起身,“蝶衣,你若是這般想,日後你便不許張口閉口奴婢,奴婢的,你心中究竟有何事,總需說出來我才好知道。”
蝶衣嚥了口口水,抓緊裙裾,面色慘白道:“夫人,我有一事相稟,貝勒爺他強行囚禁夫人另有隱情,如夫人願知曉真相,請先隨蝶衣去一處。”
艾薇不由眨了眨眼,只覺得所聞匪夷所思,但看她神態又似確有其事,便頷首說好。
愚人愚事,再回舊地
烏輪青紬車快馬加鞭足足趕了兩個多時辰才停了下來,蝶衣攙住艾薇下了車。
觸目之處一片焦黑,殘梁餘燼似在無聲地訴說著曾經有過的慘烈。艾薇望著遍地殘垣斷壁,日頭明明還很烈,可她卻覺得有股陰冷的寒意從四周籠來,讓她瞬間只覺得一種涼到心底的寒意。
回首艾薇瞥見蝶衣明豔的紅唇瞬間沒了顏色,她忽然醒悟了蝶衣帶她所到之處,顫顫問出,“就是這裡,那時被關押的就是這吧?”
蝶衣唇角哆嗦,輕輕頷首,“那時他已知道一切都快結束了,他最後一次來時下令燒燬這裡。那夜燈火通明,由主閣開始熊熊燃燒了起來,四處火星飛濺,火勢那般的大,耀得如同白晝,只聽見木石崩毀,樓宇傾倒,彷彿天地都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