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嘉紀與人贈答的詩篇也有用典之處,比如,“杜詩”是漢代的一個好官,人民仰之如父母,同時,“杜詩”一詞又是“杜甫詩歌”的縮寫,他就把這個典故用在《望君來》詩中,“不有杜詩,誰為說胸臆”,兩層意思並用,既表達人民對好官的期盼,又暗指自己的這首詩也就是杜甫式的詩篇,渾然貼切。
前人說吳詩特色的關鍵詞語有“冰雪,甘露,幽香,熱腸”,這是吳嘉紀作為“平民詩人”和作為地域文化表現者的總特點,是詩魂“真善美”在他的詩歌中的體現。
又記:從《賴古堂集》提供的《年譜》、《行狀》、《行述》,參照《陋軒詩序》等文可知,周櫟園吃官司是在福建任上,得罪了“浙帥”與“閩帥”。在剛剛統治華夏的大清順治年間,這兩處封疆大吏當是滿清貴族擔任,他們出於私心羅織罪名誣告於周。他們的誣告到達順治帝面前時,周櫟園正好在皇帝面前述職,並且因為一向的政績而得到提升。於是他突然一個跟頭從天上栽了下來,“革職赴閩質審”,這時四十四歲。周從此陷入這場官司達六年之久,至五十一歲結案獲釋。他先是被羈押刑部,後來正式入獄。福建省因此案受牽連的有千人,或有被拷打折磨死在獄中者,可見這事情鬧得不小。直到康熙元年,周櫟園才得解脫。在他吃官司的這六年中,他的父母和他的一個兒子相繼病亡,真是“禍不單行”,其痛苦可想而知。
周櫟園獲自由後“遊吳越”,到了揚州,於是見到了十三年沒有見面的汪舟次,發覺汪詩比十三年(己丑)前作得更好了,汪就跟他談起了吳野人,這樣才發生了他與吳野人的見面並從此產生了最為深厚的友誼。而吳嘉紀《管鮑篇呈汪舟次》詩說過,他跟汪舟次初識是“己亥”年。查這一年正是周櫟園吃司期間,周櫟園《年譜》說,“己亥,四十八歲,刑部訊未結,乃結廬於白雲祠,日賦詩著書……時獄事方急,親友星散”,可見,吳野人此前只能是在汪舟次處讀到過周櫟園的詩篇,至多是神交而已,而周正在刑部吃官司,並且官司很大,親友星散,很難說結局如何。三年後周出獄,遊揚州,他才有機會見到周本人。
周櫟園《陋軒詩序》寫到的初見汪舟次是十三年前,這次見面已經是十三年之後,這一點很重要,這說明他們的見面也是偶然的。十三年與周不見的汪舟次不能料到週會這時來到揚州。與汪舟次結識才三年,而與周櫟園還未相識、遠在海濱的吳嘉紀更不可能這樣去預料。所以,把吳嘉紀在汪的面前稱揚周詩看作是趁著周正在吃官司而預先的“感情投資”,這種偏見實在是太大,真要令古人嗟訝不已呢。
周吳之間的友誼保持了十年,因為周櫟園在六十一歲去世了,《年譜》最後一行字是“壬子春六十一歲赴廣陵……六月捐館舍”,而文集卷十之末有詩一首,題為《壬子春正,渡江,汪長玉舟次招同程穆清汪秋桐孫豹人吳野人冠五仁趾集玉持堂》,這正是他們最後一次以詩會友。周詩寫道:即隔長江跡豈疏,登堂更使客心舒。猶能共罄重來酒,不復頻思未見書。帶水依然繞舊郭,條風著意吹安廬。開春老態飛揚甚,入座私矜六十初。
周櫟園去世後,吳嘉紀有《病中哭周櫟園先生》詩四首,其前二首雲:
1,建業來雙鯉,先生去九原。*餘劍佩,精采散神州。舊侶沉痾日,殘生一線存。支離東海上,茅屋遠招魂。
2,往吊應扶病,知音苦不多。白頭慚我在,青鏡為人磨。樓閣塵書畫,門牆長薜蘿。頻年車馬少,今日復誰過。
二詩悲涼之極。後二首意晦,卻轉深:
3,荷衣裁昨日,竹杖曳何之。幽徑蒿生早,荒齋月去遲。錦纏新刻印,稿剩未成詩。景物都由舊,無緣見新思。
這首詩轉深之處在於,說到與周的具體的交情,他是得到周的慧眼相識以及幫助的,一切讓他懷念。
4,洛下何時返,人間暫住難。生涯逢短景,死所得長幹。螻蟻殘簪黻,蕭蓬沒蕙蘭。沾巾賓客淚,不與露同幹。
這首詩轉深之處在於,既哭周櫟園,也哭自己,螻蟻殘簪黻,指周,蕭蓬沒蕙蘭,指自己,二人窮達不同,命運卻是相通。所以他為周櫟園而流的淚水,不會像露水那樣容易幹去。
汪舟次有《哭周櫟園先生》詩一首:
每逢佳士必書紳,最愛吳陵吳野人。一卷新詩誇國士,百年荒海識遺民。牙籤插遍烏皮幾,棨戟迎來折角巾。江左風流千古在,文章交道總如神。
詩所述主要就是周與吳的一場“文章交道”,並無誇飾之處。可見,認識了吳與幫助了吳,在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