嚐嚐,香著呢!包得不多,你可得緊著吃,要不一會兒就沒了。”顏朝相湊到女兒近前,遞上了筷子,“知道是什麼餡的嗎?想想,這月份什麼菜最嫩最鮮?還記得我教你背的杜甫的詩嗎?‘城中桃李愁風雨,春到溪頭薺菜花。’薺菜、豬肉、雞蛋,包你吃五個想十個,吃十個想二十……”
見女兒一動不動,茹氏勸道:“閨女呀,好歹吃幾個吧,身子骨要緊。再者說,這也是你爸的一片心,趕明兒到了別人家,再想讓你爸疼你,也疼不了了……”說著,自己竟先掉下淚來。
顏鈺見父親一直站在面前,只得伸手接過筷子,一扭身又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
顏朝相覺到從女兒的手上劃過一道白光,打量過去,發現十幾年前張家送的那一對訂親的銀戒指此時正戴在她的手上。
“你這是……今兒你戴這東西幹嗎呀?”他心裡不由一陣躥火,“想戴,不是有王家送來的金鎦子在那兒嗎?既要戴,就應該戴黃的!”
“我不!”顏鈺終於開了口,“你們瞧好了,這倆戒指就是我的裝裹 !”
顏朝相撇撇嘴,發出幾聲冷笑,“你還真別拿死嚇唬我,這種事我經的見的多了!”
顏鈺也是一陣冷笑,“不信你們就等著瞧!我給您提個醒,早把蘆蓆買下,三天後好給我收屍!”
“哎喲喂,你這是成心不想讓我活呀!”顏朝相惱羞成怒,頓足捶胸,“我他媽這是哪輩子沒積德,養了你這麼一個不忠不孝的玩意兒呀……”
毽兒在一旁實在看不下去,說道:“姑,姑父,幹嗎要把話說得這麼難聽呀,我表姐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也知道你們為了她好,你倆先回房歇著吧,一會兒我勸我表姐把飯吃了,行不?”
顏朝相止了哭,拽著毽兒到門外,小聲囑咐道:“你聽好了,我們兩口子睡覺的時候你可不能睡,等我迷瞪一會兒就來換你的班。千萬要把你表姐看好,等天亮一上轎,就齊了!”
他知道這一夜是最最要緊的關頭,一絲一毫大意不得。他走進灶間尋了一把錫壺,計劃到村頭小鋪打上一壺燒酒,一來借酒澆愁,去去心中的煩悶,二來可以提起精神,助他熬過這一宿。
他推開院門正要邁步,一抬頭,見一個高大魁梧的小夥子正迎面站在門口。他心裡老大不願意,沒好氣地問了一句:“你找誰呀?”
張景瑞搶上一步跪在了當地,朗聲叫道:“岳父大人,小婿在這兒給您見禮了!”
顏朝相聽對方開口叫他岳父,看看不是那一天在大酒缸見過的王廚子,不由氣惱非常,“你誰呀?喝多了吧你?你怎麼跑到這兒亂認親戚呀?聽明白了,再這麼稱呼別說我罵你!”
張景瑞從地上爬起來,往前走近了一步,“您不認識我了是麼?岳父,您仔細瞧瞧,我是瑞子,我是張景瑞啊!”
顏朝相覺得耳邊彷彿響了一聲霹靂,震得他的腦袋一陣發暈,難以置信地問道:“你說什麼,瑞子?”他轉了一個角度,循著光源臉對臉仔細看去,不由大吃一驚,“哎喲,這可不是瑞子嘛!你怎麼回來了?這些年,你去了哪兒啦?”說罷,緊緊拉住了他的手。
“我自打離家就當了兵,一直在江蘇巡撫李鴻章李大人手下辦差事,大人見我幹活勤謹,從不偷奸耍滑,就保舉了我一個四品軍功,這次是跟李大人晉京述職,於是請了假回家看看。臨走時大人吩咐了,讓我就便把婚事辦了,岳父,我只有三天假,您是知道的,軍令如山,耽擱不得,故此,小婿先知會您一聲,我打算明天一早就把顏鈺娶回家!說起來確實是倉促了一點,還請您多原諒。”張景瑞故意放大了嗓門,目的自然是想讓周圍的街坊四鄰都能夠聽見。
聽到這兒,顏朝相的雙腿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心忖道:這一回可真要了命了!自己一個女兒竟許配給了兩家,眼見的雙方的勢力都不小,那邊是世子爺的紅人兒,這邊是巡撫大人身邊的親信,我可又敢得罪誰呀!
他原本不想讓瑞子進家,可聽他這麼高腔大嗓一通說,只怕讓鄰居聽了去看他的笑話,無奈之中,遂扯住張景瑞的胳膊拉進了自家院裡,直接便往北屋讓。
茹氏聽到動靜迎出來,見了瑞子竟許久不敢認,五年之間,毛孩子長成了虎虎實實、標標致致的男子漢,誰見了能不吃驚?她左看右看,心裡喜歡得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一面抹著眼淚一面叨叨:“老天也真是有眼,你回來得也真是時候,再晚一天,鈺兒就讓別人娶走了,你想見也見不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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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蟲兒第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