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說一遍,董貝夫人,您的行為並不使我感到高興。
有一次我曾經請求您改正。我現在堅持這一點。〃
〃您第一次選擇了一個適當的場合來責備我,先生;現在您第二次又採取了一個適當的態度和一個適當的詞來責備我。您堅持!對我!〃
〃夫人,〃董貝先生極不客氣地說道,〃我娶了您做我的妻子,您姓我的姓,您和我的地位和名聲聯絡在一起。我不想說,世界上的人們普遍地認為,我們的結合使您得到光榮;但是我想說,我習慣於向我的家屬和靠我贍養的人們'堅持'我的要求。〃
〃照您看,我是屬於哪一類人呢?〃她問道。
〃也許我可以認為,我的妻子應當同時屬於——或者實際上就同時屬於這兩類人;這是她沒有辦法改變的,董貝夫人。〃
她把眼睛轉到他身上,注視著他,緊閉著顫抖的嘴唇。他看到她的胸脯在跳動,看到她的臉色驟然發紅,隨後又變白。這一切他能夠看到,也看到了;可是他無法知道,在她內心深處正低聲響著四個字,使她保持冷靜;這四個字就是弗洛倫斯。
瞎了眼睛的白痴呀,正在向懸崖猛衝過去!他心裡想,她在害怕他呢!
〃您太揮霍了,夫人,〃董貝先生說道,〃您奢侈無度。您浪費了大量的金錢——或者,說得更明白些,對大多數上層社會的先生們來說,這也是大量的金錢——,來進行一種對我毫無益處、甚至根本使我不愉快的社交活動。我不得不堅持,您在所有這些方面應當有個徹底的轉變。我知道,你們夫人在獲得了這些命運交由你們支配的一小部分財產之後,出於新奇的心情,總愛突然走向極端。這種極端已經超過足夠的地步了。我希望,格蘭傑夫人曾經有過的截然不同的經驗,現在會對董貝夫人有益。〃
仍然是那凝神的注視,顫抖的嘴唇,跳動的胸脯,時而轉紅時而變白的臉孔;在她心房跳動的時候,仍然是那深沉的低聲在對她呼喚:弗洛倫斯,弗洛倫斯。
當他看到她發生了這些變化的時候,他自尊自大的傲慢增長了。她過去對他的輕蔑和他剛才處境不利的感覺,跟她現在的柔順(他以為是這樣),同樣促進了他傲慢情緒的滋長;它已發展到他自己難以控制的地步,超越了一切限度。好啊,誰能夠長久地抗拒他的崇高的意志與願望呢!他已下定決心要戰勝她。請往下看吧!
〃而且,夫人,〃董貝先生用威嚴的命令語氣說道,〃還要請您清清楚楚地懂得:您應當尊敬我,服從我。在社會上的人們面前,您應當向我表示出絕對的、明顯的尊敬,夫人。我習慣於這樣。我有權利要求這樣。總之,我願意這樣。我認為這是您對您現在享有的崇高的社會地位理所應當地作出的報答。我相信,不論是在我要求下您向我表示尊敬或是您自己有意向我表示尊敬,誰都不會感到驚奇。——對我表示尊敬!——對我表示尊敬!〃他著重地補充了最後這兩句話。
她一言不發。她沒有任何變化。她的眼光注視著他。
〃我從您母親那裡知道,董貝夫人,〃董貝先生擺出長官一般自尊自大的神氣,說道,〃您毫無疑問已經知道了,有人建議她到布賴頓去療養。卡克先生真好,他已經——〃
她立刻發生了變化。她的臉孔和前胸發紅了,彷彿那怒氣衝衝的夕陽的紅光已照到她身上似的。董貝先生不是沒有注意到這個變化,他按他自己的看法作了解釋,同時繼續說下去:
〃卡克先生真好,他已經到那裡找到了一座房子,可以暫時居住。在你們返回倫敦的時候,我將採取一些我認為必要的、改善管理的措施。其中的一個措施就是在布賴頓僱用一位皮普欽太太,讓她來當女管家(如果這件事辦成功的話);她是一位很值得尊敬的、家道破落的人;以前我曾僱傭她在我家中服務,得到我的信賴。一個像這樣僅僅在名義上由董貝夫人主持的家庭,是需要有一位有能力的人來管理的。〃
在他說出這些話之前,她已經改變了姿態;現在她坐在那裡,依舊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同時把手鐲在手臂上一圈一圈地轉動著:並不是用女人輕輕的推碰來轉動它,而是拽著它擦過光滑的面板,直到雪白的手臂上現出了一道紅痕。
〃我注意到,〃董貝先生說道,〃這也是我認為今天必須最後對您說的,董貝夫人,——片刻鐘以前,我注意到,夫人,您聽我提到卡克先生的時候,神態有些異常。那一天,我當著這位我所極為信任的經理的面,向您指出,我不滿意您接待我的客人的態度;當時您反對有他在場。今後您應當撤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