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為我請了律師,我相信他也會做得很好。”她說,我們都笑了。剛才興奮的情緒消失在空氣中。“你知道嗎,他有一次提起過你,德沃爾。”
我驚訝地看著她:“真奇怪,他居然知道我的名字,我的意思是,在此之前。”
“他知道,是的。他提起你的時候還帶著一絲好感,我覺得不是裝出來的。”
“你在開玩笑吧,一定的。”
“我沒有。他說你的曾祖父和他的曾祖父在同一個營地裡幹過活,他們不待在林子裡的時候也是鄰居——我想,他說的林子離今天的博伊碼頭不遠。用他的話說,‘他們的在同一個茅坑裡拉屎’。有意思吧,嗯?他還說,他猜如果兩個來自T鎮的伐木工能產生百萬富翁後代的話,那麼這句話正在應驗,‘即使要等上整整三代人’,這是他的原話。剛聽到的時候,我還以為他在指桑罵槐地說蘭斯呢。”
“這很荒謬,如果他真那麼想的話。”我說,“我們家是從海邊來的,在普魯茲奈克(美國緬因州地名,在海邊),緬因州的另一頭。我父親是個漁夫,我曾祖父也是。他們的乾的是撈龍蝦、下網打魚的活兒,不是砍樹。”這些都是真話。但我還是在腦海裡搜尋著,尋找那些和她的話有關的記憶。滄州我可以帶著疑問去睡一覺,醒來的時候能找到這個記憶。
“會不會他說的是你妻子孃家的什麼人?”
“不可能。是有些姓阿倫的住在緬因州——他們是個大家族——但大部分人仍然留在馬薩諸塞州。如今他們中間幹什麼的都有,不過要是上溯到一八八O年左右的話,那時候他們大多數人是莫爾登…林恩(美國馬薩諸塞州地名)地區的採石工和石匠。德沃爾在跟你開玩笑呢,瑪蒂。”但即便這時我心裡卻覺得他沒有。或許是他把故事的某個部分搞錯了——再聰明的人到了八十五歲記憶力也會變得遲鈍——但麥克斯?德沃爾怎麼都不像是個愛開玩笑的人。我想象著T鎮的地底下蔓延著無形的光纜——它們向各個方向延伸,無形但有力。
我的手不經意地擱在車門的上端,她輕輕地碰了碰它。“走之前,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其它問題?不過我要先說明,這是個很愚蠢的問題。”
“說吧。我最擅長回答愚蠢的問題了。”
“你知不知道《巴特爾比》到底講了些什麼?”
我想放聲大笑,但月光下我足以看清她是認真的,取笑會令她傷心。她是琳蒂?布里格斯讀書會的成員(我八十年代末還為他們做過一次演講),也許是最年輕的一個,比其他人要年輕二十歲,她害怕在別人面前顯得無知。
“下次輪到我頭個發言,”她說,“我打算說點有深度的東西,不想只是複述一遍故事概要,好讓他們知道我讀過書了。我想啊想啊,一直想到頭疼,可還是想不出。我都懷疑它是不是屬於那種不看到最後幾頁是無法明白到底在講些什麼的書。我覺得自己應該能看出來的——它好像就在我眼前。”
這些話又讓我聯想到了那些光纜——潛藏在地下的光纜向四面八方蔓延,織成一張網,連線著各種各樣的人和地方。你看不見,卻能感覺到它們的存在,尤其是在你想逃脫的時候。而此時,瑪蒂正滿懷期待地看著我,等待我的回答。
“好吧,注意聽了,現在開始上課。”我說。
“我在聽呢,相信我。”
“多數評論家認為《哈克貝里?芬》(美國著名小說家馬克?吐溫的小說。)是美國第一本現代小說,這麼說很公道。不過如果《巴特爾比》能再長上一百頁,我想我會把賭注下在它這邊。你知道‘文書’是什麼意思嗎?”
“秘書。”
“太抬舉了。就是抄寫員。有點像《聖誕頌歌》(英國作家狄更斯的小說,克拉契是小說中的一個飽受難辛的小會計。)裡的鮑勃?克拉契。只有狄更斯給了克拉契一段歷史和家庭生活。梅爾維爾筆下的巴特爾比卻沒有這些;他是美國小說史上第一個純粹存在的人物,一個沒有任何關聯的人物……沒有關聯,你知道的……”
兩個能產生百萬富翁後代的伐木工,他們在同一個坑裡拉屎。
“邁克?”
“怎麼?”
“你沒事吧?”
“沒事。”我竭力集中思想,“巴特爾比僅僅透過工作與生活發生聯絡。從這種意義上,他是一個典型的二十世紀美國人,和斯隆?威爾森的《穿灰色法蘭絨上衣的人》,或是反派人物——《教父》中的邁克爾?柯列阿尼沒什麼兩樣。但是,接下來巴特爾比甚至開始對工作——美國中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