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風滿樓,長安政壇的空氣沉悶得令人窒息,那種大變將臨的疑懼和不安,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長安令裴行儉忍不住和長孫無忌、褚遂良私下議論,認為如立武昭儀為後,國家禍患必由此而始。武昭儀的情報網迅速做出反應,先是袁公瑜打聽到這一訊息,立刻密告武昭儀的母親楊氏,又飛速傳到了李治耳中。李治暫時拿長孫無忌和褚遂良莫可奈何,一口鳥氣全出在了裴行儉頭上,立即下旨將其貶為西州都督府長史。西州都督府地處西域邊陲,這是皇帝再次不經中書門下直接下旨任免官吏,裴行儉也是第一個因為反對立武昭儀為後而遭貶的京官,不料這一去就造就了大唐一代名將的產生。裴行儉文武雙全,縱橫西域,從未敗過,代表著大唐文人用兵的最高水準,併為大唐培養了王方翼、程務挺等諸多名將,他的名字,便是一段傳奇,一個神話。也因為他是最早被逐出京城的反對派吧,這也讓他幸運地避過了君臣交鋒最激烈的對決,從而逃過了之後接二連三血腥的大清洗。後來被貶出京的人士,無不殺身殞命,家破人亡。裴行儉這個最初的失意者,卻成為最後的幸運兒,塞翁失馬,禍福相倚,古中國的這一智慧哲理,在殘酷的###中一次又一次的得以印證。李治一旨貶黜裴行儉,再也按捺不住,遂於永徽六年九月,正式提出了易後之議,君臣之最後對決終於開始了,政壇的颶風也隨之而颳起!
三、君臣對決(1)
這日朝罷,按規矩宰相在退朝之後當齊集門下省之政事堂商議國事,是為政事堂體制。忽聞皇帝宣召宰相入內殿議事,然而宰相七人,僅有四人被宣召,是為太尉長孫無忌、司空李勣、尚書省左右僕射于志寧及褚遂良,而近期提拔的韓瑗、來濟及崔敦禮三人均未獲召見。事有蹊蹺,人人心中俱有所感:“今日之召,多為中宮。”——該來的終於來了!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然而事情到了眼前,仍不免讓人感到緊張。“長孫太尉當先言之。”有人提議。
褚遂良考慮了一下,道:“太尉貴為國舅,如觸怒皇上豈非讓皇上蒙上不敬尊長之名?不可。”
又有人提議說:“英公李勣素為皇上所重,當先言之。”
褚遂良稱:“司空為國之元勳,不可讓皇上負上降罪功臣之名。遂良躬奉遺詔。若不盡其愚誠。何以下見先帝。”表示自己將以顧命大臣的身份,首先勸阻皇帝了。[3]
這樣的交談,無疑是在事先串聯以求達到共同勸阻皇帝廢立的共識,要求英公李勣首先進言,則是明著試探李勣的態度了。在這種情況之下,李勣當即決定稱疾不入,避免在關鍵場合公開表態。他既不願意幫助群相給皇帝施壓,也不願意當眾和同僚翻臉,迴避也就成了唯一的選擇。
其餘三人步入內殿,皇帝沉默良久,顧望長孫無忌道:“莫大之罪,絕嗣為重。皇后無嗣息,昭儀有子。今欲立為皇后,公等以為何如。”
褚遂良即答道:“皇后名家,先帝為陛下所娶。先帝臨崩,執陛下手謂臣曰:‘朕佳兒佳婦,今以付卿。’此陛下所聞,言猶在耳。皇后未聞有過,豈可輕廢!臣不敢曲從陛下,上違先帝之命!”
孝道的大帽子壓下來,談話頓時無法繼續。不歡而散。
李治不甘心,第二日,舊事重提。這回褚遂良乾脆把武昭儀的背景全部抖了出來:“陛下必別立皇后,伏請妙擇天下令族,何必要在武氏?且昭儀經事先帝,眾所共知,陛下豈可蔽天下耳目!使萬世之後,何以稱傳此事?”
武氏原為先帝侍妾,高宗以之為妃,已是子奪父妾,行同亂倫。這個事實雖然盡人皆知,卻絕少有人敢當面說出來。而今到了廢立皇后的生死關頭,褚遂良突然不顧一切地說了出來,大出高宗的意外。
光天化日之下,自己的隱私突然被赤裸裸地形諸口舌,公諸於眾,“昭儀經事先帝,眾所共知,陛下豈可蔽天下耳目!”一字字如箭刺心,凌厲尖刻,惟其說的是事實,更讓當事人覺得情何以堪。
褚遂良猶未住口,續道:“陛下倘虧人子之道,自招不善之名。敗亂之端,自此始也。”
此次以孝道責備皇帝,已經不像昨日那樣僅僅是遺棄王皇后,有負先帝囑託,而是直斥皇帝子奪父妾,亂倫通姦,給先帝戴綠帽子了。縱然他是顧命大臣的身份,說出這話也可說是大膽已極了。
皇帝一口氣還沒喘過來,褚遂良已經先把朝笏放到地上:“臣上忤聖顏,罪合萬死,倘得不負先帝,則甘從鼎鑊。”表示自己誓死也要忠於職守不負所托的決心,說罷頻頻叩頭出血。題外話一句,褚遂良對於太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