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大家在高家看電視。無意中,方成竟與高老師交談起來,先是說起了電視劇,自然說起時下流行的港臺劇和內陸劇。
“很多人愛看港臺劇的,特別是有些學生。”
“是的,比較來說,香港劇比較的生活化,大家愛看;大陸劇比較嚴肅些,不過愛歷史的人還是喜歡看的。”高潛分析道。
“香港劇比較注重人情的刻畫,不過很多雷同的;大陸劇比較有歷史厚重感,比較尊重歷史;臺灣的比較陰柔,陽剛方面稍微欠缺一些。”方成也說出自己的看法。
後來又談起了中國文學。方成在學校時讀過一些名著,相比中外的著作,國外的現實感強些,更接近生活;國內的總是過於理想化,離生活更遠些,尤其是主人公總嫌太完美化了。
高老師就說:“那是立場不同。比如說《蕩寇志》與《水滸傳》,《蕩寇志》是站在統治階級的立場,所以稱農民起義軍是寇。但《水滸傳》是站在農民起義軍的立場,表達的主題是官逼民反,立場不同而已。”
聽得方成不住點頭,但方成心裡卻想起另一個問題,文學與政治的關係。歷來文學都是從屬於政治,服務於政治。文學是否有自己的自由空間呢?只是方成又覺得在此何必討論如此嚴肅的問題,強論也無味,於是並不說及,卻是談到了讀書生活。
高潛自我介紹道:“我那時候常去圖書館,別人要找我,只有在圖書館一定可找到。在圖書館,各種各樣的書我都讀過。書讀多了明白一點,其實人與牲畜是一樣的,只不過人有廉恥,畜牲沒有廉恥。如果人沒有廉恥了,那人就是牲畜了。”方成也曾經認為“動物的可愛在它有人性,人的可惡在於他沒有人性”。聽得高老師如此說,他不禁會意地笑起來,高潛也孩子般笑了。
說起當官的,他竟猛然一擺手:“當官的不是好東西,很討厭。”說時是孩子般的語氣,旋即卻又非常嚴肅。至於為什麼討厭,他也沒有說了。方成也不好再問,只暗中猜測他也許吃過當官的虧,或者是討厭官場習氣吧,周圍凡是秉性率直的人都有這樣的看法的。
高潛勤勞,課餘時候他常在地裡勞動。方成閒著沒事,便到路邊去溜躂,便看到高潛正在挖地。方成禁不住想起了他父親勞動時的情景,便大聲喊道:“高老師,你真是勤勞啊!”高潛笑呵呵地說:“沒法子,是農民的兒子嘛!”邊說邊爽朗地笑了起來。在方成看來高老師好自在,無拘無束的他,有時竟像年輕人一樣哼著小曲兒從方成的門前走過。
方成房前有小片房簷遮著的,底下滴不到雨水。高老師充分利用空間,把些柴薪放在了這裡。這天又見高潛抱了柴薪走過來,恰好方成與吳常在閒聊。
“高老師,兒子都參加工作了,該享享福了。何必還做這些事啊?”吳常笑道。
“唉,兒子有兒子的福,自己也有自己的日子。老吳,這個你不懂。”
“我不懂。”老吳卻是很不正經笑道。
原來高潛的兒子在始慶當法醫,他不願兒子去抓犯人。吳常一聽,竟咬著那菸屁股笑嘻嘻地說:“高老師,你應該替國家作想啊。”高潛感嘆一聲,看著吳常,沒有說話,只管繼續放柴薪。吳常自覺無趣便走開了。這時高潛對方成說:“天下哪個父母不希望子女好啊!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聽了這句父輩的感慨,方成心中不由一顫:自己的父母何曾不是與高老師一樣的心思呢!於是,便說:“做父母的總是那樣想的。”
方成卻想請教高潛備課的問題,便趕忙衝進房裡去取了備課本來給高老師看。高潛放下手中的柴塊,接過方成的備課本翻開了看起來,說道:“就這樣很好啊!很好的!”不想他又輕輕地嘆道:“你不用那樣認真的,這是普九學校。”停一停,也許他不想冷了方成的心,於是又說:“你對工作認真負責是很好的。”可方成還是聽出來了:這是鄉村學校就是不用那麼認真的。於是他只好無奈笑了笑作罷。
記得是聽老許說的,高老師先在小學,由於鎮裡師資不夠,調他上了初中。但後來,中學來了外省大學生,又把他退回了小學,並且捏造了他四大罪狀。一是擺老資格;二是不服領導;三是愛有意見;四是喜管閒事。然而中學師資不夠,最終需要他,於是又上中學了。現在教育辦那個態度傲慢的主任是高潛的同學。據說在學校考試時還抄高潛的答案,可如今別人做主任了,也就不念舊情了。
老吳曾說,這裡的人際關係緊張,但方成卻不曾覺得。不過,當地人多與當地人來往,外地人多與外地人來往。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