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若如此,時常酒醉一場,倒也不是壞事。
長門殿寧馨溫暖,佈置華奢,早已遠逾當年的椒房。 掀了簾,便覺得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年前,有諫大夫上告大司農桑弘羊,掌管大漢財政,卻自己亦涉獵從商,中飽私囊,所得私財,年逾十萬。 劉徹不過淡淡一笑,放在一邊。
關於桑弘羊手中錢財地去處,他倒是知道的。 不過是全投在長門殿,長公主府以及柳裔與他自己身上了。 桑弘羊篤信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今朝有酒今朝醉,便有一貫餘錢,也是不花掉不甘心的。
而讓他心甘情願作嫁的,除了家人,只有柳裔,阿嬌,和劉陵。
到如今,長門殿放眼望去,盡目奇珍。 有多少出自他的賞賜,多少是桑弘羊送來,他亦懶的計算。 只是桑弘羊這樣的行徑,他身為帝王,雖然不必歡喜領情,倒也不至於見疑奪職地。
阿嬌,是值得金屋相待的女子。
所以,若那個人不能厚待她,就由他,來為她搭,一座金屋吧。
這便是劉徹所不知的,桑弘羊的心思。
長長的厚絨毯在燭光下暖意融融,阿嬌除了履踏上去,感覺舒適,愈發不耐皇后冕服的束縛,洗漱了,換了輕巧衣裳,對著鏡梳理青絲。
鏡中容顏嬌美,比諸年輕時,也是不遑多讓的,她怔怔的看,忽然道,“徹兒,若是有一天,我老了,醜了。 你還肯踏進長門麼?”
劉徹聞言訝然,揮退了宮人,問道, “嬌嬌怎麼突然這麼問?”
再漂亮的紅顏,終有一日會成枯骨,天崩地裂都尋不回。 他若一直對她冷酷,背身而去,她便一滴眼淚也不會掉。 但若經過這麼多年的溫情脈脈,依然還是那個結局,她無法相信,自己會紋絲不動。
劉徹低低的笑,親吻她的青絲, “嬌嬌那麼美,只怕連朕老了,嬌嬌也不會老呢。”
他抱她上榻, “常言道, ‘結髮為夫妻’,若嬌嬌不信朕的心意,朕便為你結一次發吧。 ”
誓言這東西最不可靠,心若淡了,便灰飛煙滅。 阿嬌在心裡淡淡嗤笑,他們少年時亦曾為夫妻,到後來還不是勞燕分飛,可見全不靠譜。但不想打斷他的興致,便由著他,互取了一段長髮,輕輕打了一個結。眼角眉梢俱帶著笑意,軟化了他的冷酷, “如此,可好?”
她點點頭,凝神去看,心思卻忽然如同被雪地裡的冷水洗過,冷到了極處。
那糾纏成結的髮絲裡,分明有一根,淺淺的白髮。
新的一輪紀元,劉徹定的是個“封”字。
開了年,就是元封元年。
他們這一代人,都已漸漸老去。 下一代的孩子,也都朝氣蓬勃的成長起來。 新年裡,陳阿嬌穿行於京城四府,看著陳蔓,桑允,柳寧都漸漸長大,相互嬉鬧,笑容明朗的似乎如一泓清泉。 就是最小的湄兒,也長到了足三歲,口裡咿咿呀呀的吐辭不清,果然是如同當年抓周所預示的,極黏著柳寧,讓做父親的東方朔吃醋不已。
而他們多年來的努力,也在這一幕和煦交融中有了意義。 彷彿有一種靜謐的溫暖在血液裡傳承,一直傳承下去。
這一日,陳阿嬌來到飛月長公主,與劉陵敘舊。 侍女恭敬的打了簾子,細聲道, “恭迎皇后娘娘。 ”屋內,劉陵轉過身,笑盈盈的望過來,右手邊站著一個少女,十三四歲的年紀,溫文秀美,低首屈膝,規矩參拜道, “細君參見皇后娘娘。 ”
“細君都長這麼大了。 ”陳阿嬌不禁有些意外,隨即便釋然,劉細君本也只此劉初略小個兩三歲的。
“是呢。 ”劉細君溫婉的抬起頭來,道, “如今是新年裡,細君便來拜見姑姑,不意皇后娘娘正好也來此。 ”
按著劉細君自家的輩分而言,她實此劉陵低著兩輩。 不過後來拜了劉遷為養父,就從了襪陵候府的輩分,轉喚劉陵為姑姑。
這些年,陳阿嬌和劉陵都很是歡喜這位歷史上溫文多才命運坎坷卻有凜然大義的細君翁主,對她頗加照料。 只是有些性子大約是人天成的。 丹陽候夫人多年地寵溺。 亦不能改她溫文多慮地秉性,無可奈何。
“既然皇后娘娘來了,細君想,皇后娘娘與姑姑古許久不見,定有許多話要說的,細君便先告退了。 ”
陳阿嬌點點頭,看著劉細君消失在簾幕的纖瘦身影。 慢慢想,這樣,也是好的吧。 若是將劉細君寵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