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羨地說:“子夏兄,你可真是混得好啊。嘿嘿,說實話,當初救你,是我一輩子最自豪的事了。我以西王母的名義保證。”
我搖搖頭:“其實我並不樂意出席這些貴族們的宴會,他們表面上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樣子,實際上不過是把我們當成點綴,骨子裡未必瞧得起。”
呂仲道:“也是。可是總比我們這些鐵官徒好,就連一個屁大的小吏都敢欺負我們。”他說到這裡,伸出了一個小手指,又似乎來了怒氣,把腳往席上一跺:“我們什麼時候行動?”
“什麼行動?好像和廷尉有關,怎麼不通知我。”從簾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我心裡一驚,原來是萭欣來了,我可不想她也捲入這件事,於是急忙搪塞道:“沒什麼,我們過兩天帶上‘廷尉’,準備去杜陵鬥一場罷了。”
她冷笑了一聲,道:“阿兄你別騙我了。你當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嗎?你們是要去救陳湯罷?”
我假裝懵然:“什麼陳湯?我不知道你什麼意思?陳湯好好當著他的官,要我們救他幹什麼?”
“我可是聽見人說,陳湯因為父喪不歸,被免去了太官尚食丞的職位,另外又有人告他勾結群盜,下廷尉獄,判了腰斬,等冬天一到就要處決。不是嗎?”說最後一句的時候,萭欣把臉轉向呂仲。
呂仲又抓了抓頭,欲蓋彌彰地說:“誰知道這麼多事,陳湯是什麼人,他下不下獄也不關我的事啊。”
“哼,自己的救命恩人,這麼快就忘了,真不像個壯士。”萭欣不屑地說。
呂仲急了:“先前我就報答過他啦!怎麼說我不是個壯士。”他話一出嘴,自知失言,尷尬地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唉,這個頭腦簡單的人,我無奈地搖了搖頭,對妹妹說:“好了,你知道就好了,我們的確要去救陳湯,你非要打聽得那麼清楚幹什麼?總不會你也想去罷。”我又緊接著補充了一句:“像陳湯這種人品的人,本來我是沒興趣管他的,怎奈張侯臨死前,我在他床前親口答應了救他,如果不踐諾,只怕不好向鬼神交代。”我真有些怕妹妹還想念著陳湯,所以故意把陳湯的人品說得極為不堪。
萭欣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當然要去的。反正我自小也學了點舞刀弄棒,不如我也跟阿兄一起去吧,多一個人多一份力量。”
果然如此,我勃然大怒:“你去幹什麼,你一個女人,手無縛雞之力,只會給我添亂。好好呆在家裡,等我喜訊。”我的發怒是因為她的反應正好印證了我隱隱的擔心,我不能想象世上還有這麼痴情的女人,對一個根本不值得去愛的男人如此念念不忘。
看見我突然聲色俱厲,萭欣嚇住了,她呆了一會,眼裡突然噙滿了淚水,泣道:“不去就不去,兇什麼?大不了我在家裡佈置好酒食,等你們回來慶功。”
我嘆了一口氣,無力地倚在臥几上,呆呆地看著窗外奪目的海棠,一絲清風從窗欞間吹了進來,可是我一點也感覺不到舒暢。
第45節:陳湯(1)
陳湯
一
河西真是一個開闊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地方。
從金城郡的令居縣,途經張掖一直到玉門,左邊都是白雪皚皚的高山,高得單調,高得讓人絕望,右邊則是青色一望無垠的草地,草地倚靠小丘的地方,隔十里左右就有漢朝士卒的亭鄣。那些士卒扛著戟,在相鄰兩處的亭鄣間不停地遊弋,看見我們這些行人,有時也笑著打打招呼,非常親熱。有時還能看見他們徼巡換崗的儀式,心中霎時會感到一陣肅穆。雖然正是七月,長安炎熱得要燒起來的季節,走在這條走廊上,卻不無寒意。這是我第一次來到河西,我只恨自己來得太晚。
多少年了,我一直在長安汲汲鑽營,希望能升遷到一個二千石的官位。我以為一切都唾手可得,大漢朝廷所要求的才能,我無不具備。我的文章寫得可以讓蘭臺和石渠閣的那幫儒生們羞愧不語,我在《論語》、《穀梁》兩種經書上的精湛功底連朝中的博士也要俯首稱臣,雖然他們不好意思這麼做。我的射術和超邁亭樓的矯健也不會差於期門和羽林的任何一個健兒。而我所求的不過是個小小的郎中身份,可到頭來我卻兩次差點丟了性命,最後只能靠著當陳遂的門客為生。
所有的路都不通了。他們說我品節有虧,絕不可能再將我列入擢拔的範圍。難道我的父親死了,我就不難過嗎?我很想回山東服喪,可是如果人死了真的有靈魂,父親看見我仍舊是個布衣,會不會在地府也不安寧。他們就知道把“孝”字掛在嘴邊,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