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被惠特克勞斯到這裡的長途顛簸弄得四肢僵硬,被夜間的寒氣凍壞了。但是見了令人振奮的火光便綻開了愉快的笑靨。車伕和漢娜忙著把箱子拿進屋的時候,她們問起了聖·約翰。這時聖·約翰從客廳裡走了出來。她們倆立刻摟住了他的脖子,他靜靜地給了各人一個吻,低聲地說了幾句歡迎的話,站了一會兒讓她們同他交談,隨後便說估計她們很快會同他在客廳會面,像躲進避難所一樣鑽進了客廳。
我點了蠟燭好讓她們上樓去,但黛安娜得先周到地叮囑車伕,隨後兩人在我後面跟著。她們對房間的整修和裝飾,對新的帷幔、新的地毯和色澤鮮豔的瓷花瓶都很滿意,慷慨地表示了感激。我感到很高興,我的安排完全符合她們的願望,我所做的為她們愉快的家園之行增添了生動的魅力。
那是個可愛的夜晚。興高彩烈的表姐們,又是敘述又是議論,滔滔不絕,她們的暢談掩蓋了聖·約翰的沉默。看到妹妹們,他由衷地感到高興,但是她們閃爍的熱情,流動的喜悅都無法引起他的共鳴。那天的大事——就是黛安娜和瑪麗的歸來——談他感到很愉快,但伴隨而來快樂的喧譁,喋喋不休、欣喜萬分的接待,使他感到厭倦。我明白他希望寧靜的第二天快點到來。用完茶點後一個小時,那晚的歡樂到達了極致,這時卻響起來了一陣敲門聲,漢娜進來報告說,“一個可憐的少年來得真不是時候,要請裡弗斯先生去看看她的母親,她快要死了。”
“她住在哪兒,漢娜?”
“一直要到惠特克勞斯坡呢,差不多有四英里路,一路都是沼澤和青苔。”
“告訴他我就去。”
“先生,我想你還是別去好。天黑以後走這樣的路是最糟糕的,整個沼澤地都沒有路,而且又碰上了天氣這麼惡劣的晚上——風從來沒有颳得那麼大,你還是傳個話,先生,明天上那兒去。”
但他已經在過道上了,披上了斗篷,沒有反對,沒有怨言,便出發了,那時候已經九點。他到了半夜才回來,儘管四肢凍僵,身子疲乏,卻顯得比出發時還愉快。他完成了一項職責,作了一次努力,感到自己有克己獻身的魄力,自我感覺好了不少。
我擔心接下來的一整週使他很不耐煩。那是聖誕周,我們不幹正經事兒,卻沉浸在家庭的歡鬧之中。荒原的空氣,家裡的自由自在的氣氛,生活富裕的曙光,對黛安娜和瑪麗的心靈,猶如起死回生的長生不老藥。從上午到下午,從下午到晚上,她們都尋歡作樂。她們總能談個不休,她們的交談機智、精闢、富有獨創,對我的吸引力很大。我喜歡傾聽,喜歡參與,甚過幹一切別的事情。聖·約翰對我們的說笑並無非議,但避之不迭。他很少在家,他的教區大,人口分散,訪問不同地區的貧苦人家,便成了每天的例行公事。
一天早晨吃早飯的時候,黛安娜悶悶不樂了一陣子後問道,“你的計劃沒有改變嗎?”“沒有改變,也不可改變”便是對方的回答。他接著告訴我們,他離開英國的時間確定在明年。
“那麼羅莎蒙德·奧利弗呢?”瑪麗問。這句話似乎是脫口而出的,因為她說完不久便做了個手勢,彷彿要把它收回去。聖·約翰手裡捧著一本書——吃飯時看書是他不合群的習慣——他合上書,抬起頭來。
“羅莎蒙德·奧利弗,”他說“要跟格蘭比先生結婚了。他是弗雷德裡克·格蘭比爵士的孫子和繼承人,是S城家庭背景最好、最受尊敬的居民之一我是昨天從他父親那兒得到這個訊息的。”
他的妹妹們相互看看,又看了看我。我們三個人都看著他,他像一塊玻璃那樣安詳。
“這門婚事準是定得很匆忙,”黛安娜說,“他們彼此不可能認識很久的。”
“但有兩個月了。他們十月份在S城的一個鄉間舞會上見的面。可是,眼下這種情況,從各方面看來這門親事都是稱心合意的,沒有什麼障礙,也就沒的必要拖延了。一等弗雷德裡克爵士出讓給他們的S城那個地方整修好,可以接待他們了,他們就結婚。”
這次談話後我第一回見聖·約翰獨自待著的時候,很想問問他,這件事是不是很使他傷心。但他似乎不需要什麼同情,因此,我不但沒有冒昧地再有所表示,反而想起自己以前的冒失而感到羞愧。此外,我已疏於同他交談,他的冷漠態度再次結凍,我的坦率便在底下凝固了。他並沒有信守諾言,對我以妹妹相待,而是不斷地顯出那種小小的令人寒心的區別,絲毫沒有要慢慢親熱起來的意思。總之,自從我被認作他的親人,並同住一屋後,我覺得我們間的距離,遠比當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