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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舊年尾(二)

心虛什麼?我光明正大得緊!”

“那好啊,你能不能同我講,那日的江詩丹頓表,今日你身上這股巴黎香水的味,這些東西都哪來的?別跟我說你的零花錢買得起,別說二媽偷著給你錢補貼,我不是傻子。”

蘇錦香看著她問:“你呢?你又為何要問這些,我的事好不好原本就與你無關,你忘了,我們不久前還針鋒相對,互相使絆子,恨不得對方倒黴才好呢。”

“我們是針鋒相對,也曾互相使絆子,但要說盼著對方倒黴才好,那不至於。不然你不會幾次三番幫我,我也不會對你身上的異常袖手旁觀。”蘇錦瑞平靜地道,“滿意了嗎?我們兩個是沒學會互相關心,因為學了也不像。可反過來,我們到底還是可以對方摔跤時伸手拉一把,尤其是那種明知前面有坑非摔個狗啃泥不可的。”

蘇錦香撲哧一笑,擺手道:“好了,怕了你了,多的我不說,只說一句,我心裡明白著呢,我不像你,你是活在面子上那個,我卻是活在裡子裡的,前面有坑我會繞開,就算摔也絕不會摔個狗啃泥的。”

蘇錦瑞氣得咬牙,蘇錦香卻截住她下面的話道:“哎呀我得回二媽那,年節下各處送禮,她精神不濟,可別出錯,我得去幫忙看著點,你呢?往年這時候你不也許多同學姐妹要送這送那麼?過了今晚,可就是民國十三年了呢,新年快樂了喲……”

她沒待說完,人已三步作兩步跨出了房門,蘇錦瑞便是想追也不成樣,她看著蘇錦香活潑輕盈的背影,即便裹在臃腫的棉衣中仍然不掩窈窕的腰肢,隱約感到一絲不安,但這一絲不安卻不是對具體哪一個人,而是對著整個蘇家,對從她站立的位置望過去,黑洞洞的樓道,狹隘窄長的木梯,以及似乎永遠都墨守成規,一成不變的氛圍。西樓那邊突然傳來一聲尖利的女人哭嚎,緊接著加入孩童哭叫的聲音,夾雜著男人的怒罵,瓷器摔砸等等。蘇錦瑞驟然緊張起來,木樓梯咚咚響起,有人朝她跑來,藉著燈看清那是阿秀女的輪廓,她喘著氣對蘇錦瑞道:“是西樓那邊,二老爺與二太太乾架了。”

二太太是蘇家太太的典範,或者說她立志成為蘇家太太的典範,她是真正能笑絕不哭,能站絕不坐,能走絕不跑的正房太太派頭,跟她一比,已故的大太太是嬌嬌怯怯的小家碧玉,三太太是咋咋呼呼的商家之女,至於一眾姨太太,無論讀過書或沒讀過書,在她跟前都是上不得檯面的玩意兒——這也是二姨太向來又嫌惡又忌憚她的根子所在。無論二姨太在東樓管了多少家事,做得多井井有條,到二太太眼裡都只是在盡伺候人的本分而已。

這位二嬸向來言談舉止講究風度氣派,十來年在人前,連一句大聲話都不曾對二老爺講過。正因為如此,她與二老爺鬧起來更顯得異乎尋常。

西樓那邊哭聲不停,燈火一盞盞點亮,而東樓這邊二姨太房裡的燈卻立即熄滅,決意要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蘇錦瑞站在明暗之間,心底的那絲不安像冰川裂變,喀嚓喀嚓,裂縫驟然加深。

“二姨太自尋死不成後,變了許多,膽子變小了。”阿秀女嘆息。

“她不是膽子變小,她是心寒,於己無關的事再不肯咋咋呼呼輕易出頭了。”蘇錦瑞想了想,“你去看看,祖父那有沒有派人過去,如果派人過去了,就立即回來告訴我。”

阿秀女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好,你等著。”

蘇錦瑞看著她離開,回房卻怎麼也平靜不下,她拿火鉗撥了下火盆,裡頭的炭哧的一下冒出紅光,蘇錦瑞低頭看著,默不作聲。

過了不知多久,西樓那邊隱約的哭聲已低不可聞。房門口再度響起咚咚的腳步聲,蘇錦瑞忙站起,卻見阿秀女急匆匆進來,神色惶急又困惑:“大小姐,老太爺果然讓人去過去,喝令二太太不許哭,讓二老爺立即去後園。”

蘇錦瑞點了點頭,道:“辛苦你了,有祖父插手,天大的事也不怕了。”

“可是,老太爺派去傳話的人瞧見我了。”阿秀女道,“是管家叔來著。”

蘇錦瑞心下一跳,睜大眼:“管家叔訓你了?”

“沒有,管家叔講,他來時老太爺吩咐了,若撞見大小姐的人,就讓那人順帶給大小姐傳句話。”

“什麼話?”

“那麼愛瞧熱鬧,就過來瞧個夠。”

蘇錦瑞心知不妙,呆了呆,認命地抖了抖棉服,披上斗篷,帶了阿秀女朝後園走去。

這回的小洋房沒有電燈煤氣燈一塊照個燈火通明,相反,它只是從有限的幾扇窗玻璃中透出煤氣燈特有霧濛濛的黃色光。在黑漆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