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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部分

,的(白樂)梅花草棘間。昨夜東風吹瓦裂,半隨飛雪度關山”的哀怨緊揪著他的情懷:“何人把酒慰深幽,開自無聊落更愁。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辭相送到黃州”的寂寞伴隨著他的腳步。窮困潦倒,貧病交加,熬過了整整一個月的風冷雪寒、山路坎坷,於二月初一到達黃州城。當他父子倆相攙相扶踏進黃州城北門,蘇軾就僕俯於地,一病不起。

黃州太守徐太受,字君猷,時年四十歲,素慕蘇軾之名,亦憐蘇軾之苦,熱情接待,悉心照顧,安排蘇軾父子居住於定惠院。

定惠院,位於黃州城東三里許,遠離江邊,依山而建,林木蒼莽,寧靜幽深,且寺僧寥寥,香火稀少,確是罪滴之人“思過自新”的佳境,臥病之人休養的去所。近處有安國寺獨佔人間風光,堂宇齋閣,莊穆深隱,朝夕送來晨鐘暮鼓聲似在送來佛緣佛機,盪滌著滴貶罪人的靈魂。此寺原名護國寺,宋仁宗嘉祐八年更名為安國寺。晨聽鍾,暮聞鼓,大宋皇帝的聲息威嚴就在罪人蘇軾的身邊!

蘇軾臥病僧齋,閉門卻掃,收召魂魄,思過自新,尋覓著痛苦靈魂的解脫:佛門境界原是歷代失意士大夫擺脫困窘的捷便道路,唐代詩人白居易晚年在洛陽的“超世人佛”,不就得到了“面上滅除憂喜色,胸中消盡是非心”的清閒灑脫嗎?“佛門是福”,“佛機是空”。蘇軾在安國寺專心研讀佛經,廢寢忘食,兩月不輟,右目病疾日甚,目光模糊而難視字,便讓兒子蘇邁床前誦讀。心之所至,意之所迫,比當年在杭州靈隱寺的談禪論佛嚴肅多了,認真多了,心誠多了。

四月六日黃昏,蘇軾拄杖步入安國寺。因天色已暮,俗眾離寺已歸,僧人誦經已停,寺內恢復了清靜。蘇軾心誠意虔地膜拜於大雄寶殿巍然端坐的大佛像前,他焚香方了,未及吐訴心願,忽聽到一種清朗慈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他轉頭一看,見一位年老和尚身披袈裟由佛像後繞出,停步於殿臺右側七尺處,合掌閉目,虔誠地吟誦著:“幻身滅故,幻心亦滅,幻塵亦滅,幻滅亦滅,非幻亦滅……”

蘇軾舉目細瞧,這位和尚年約七十,身軀健朗,飄逸若仙,白鬚尺許灑落胸前,白眉寸餘垂於兩鬢。蘇軾驚詫其風骨不凡,拱手詢問:“大師莫非潛道方丈?”

和尚睜開眼睛,明眸照人,面向蘇軾落坐於蒲團之上,以問作答:“阿彌陀佛,施主必是寄居定惠寺的蘇子瞻了。”

“大師何以知之?”

“隔林彷彿聞機杼,知有人家住翠微。我佛無處不在啊!”

蘇軾執佛禮請求:“阿彌陀佛,罪廢俗人蘇軾,恭請大師超度。”

潛道大師合十回答:“阿彌陀佛。弗慮弗思,情則不生,情既不生,乃為正思,曷為正思,無慮無思……”

蘇軾惘然皺眉,心想:這不是車軲轆話嗎?轉了一圈,還不是“弗慮弗思”四個字嗎?

潛道太師立即打斷蘇軾挪揄不敬的思緒:“依覺故迷,若離覺性。蘇子,因何而惘然皺眉?”

蘇軾急忙收斂不佛之心,答道:“蘇軾性愚,罪垢厚重,退伏思念,求所以自新之法。反觀從來舉意動作,皆不中道,非獨今之所以得罪者也。欲新其一,恐失其二,觸類而求之,有不可勝悔者,乞大師指點。”

潛道大師朗聲而語:“蘇子,你道不足以御氣,性不足以勝智。不鋤其本,而耘其末,今雖改之,後必復作。盍歸誠佛僧,求一洗之?”

“何鋤其本?”

“一念清淨,染汙自落,表裡倏然,無所附麗,物我相忘,身心皆空,求罪垢所從生而不可得矣!”

“‘物我’何以‘相忘’?‘身心’何以‘皆空’?”

“默坐焚香,深日省察,日日不息,其功自成。”

蘇軾啞笑出聲:“阿彌陀佛。蘇軾崇尚佛門‘普渡眾生’之旨,亦崇尚佛門‘博辯頓悟’之思。但焚香默坐,待飽熟睡,晨昏鐘鼓,腹搖鼻息,其狀其性,與貓兒、狗兒何異?佛當何解?”

潛道大師失望嘆息:“桀紂之性,猶堯舜之性也,其所以不睹其性者,嗜慾好惡之所昏也。佛法雖曰無邊,但對六根不淨之人,卻是愛莫能助的。蘇子,你崇佛而無佞,讀經而多思,其性奇戾,其情浪漫,願你深日省察,善自為之,雖然終生難登‘如來’地,但於另一天地中‘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之境界,還是混得進去的。阿彌陀佛……”

蘇軾仍在傾耳靜聽著,但潛道大師已飄然去了。他心底突然浮起一層濃重失落的悲涼:我罪愆深重,連佛門也無解脫之法,真是“過可悔而無緣自新”啊!回頭無岸,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