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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部分

,高尚千倍,高尚萬分……

“任媽,你能在荊棘叢中闢出一條生存的道路,使你的大郎不敢沉淪啊!季璋,落下我們自視清高、實無一用的身架吧!霞,脫下我們的寬袍博帶、錦衣麗服吧!邁兒、迨兒、過兒,伸出我們執筆弄墨的雙手拿起鎬鍬犁鋤吧!到田間去從學拜師,去墾荒,去拉犁,去播種,去砍柴揀糞,在沃土中自覓食糧,在山坡上建造窩巢。‘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自強不息啊……”

“天行健,君子自強不息”,後經多方遊說懇求,賴朋友馬正卿(字夢得)的幫助,蒙黃州太守徐君猷的恩准,蘇軾求得黃州城東山坡上一片“廢壘無人僱、頹垣滿蓬蒿”的故營防廢圃,“准予躬耕其中”,開始了歷代文人少有的一種特殊生涯。

他葛衣芒履,帶著妻兒,拙笨地放火燒荒。乾枯的三尺蓬蒿騰起的濃煙急火,常因風向改變使他遭受煙嗆涕流的嘲弄和火燎鬚眉的難堪,腐黴之物燃燒散發的臭味、黴味,驅散著仕宦人家的儒雅。

泥土中的石塊瓦礫,使他虎口發麻;盤根錯節的荊棘,使他心焦如焚;驕陽似火,暑地冒煙,使他汗流如雨;腰疼、腿疼、臂膀疼、骨架疼,使他接受著“脫骨換胎”的身心再造。在“我凜何時高”的嚮往中,他擺脫著心靈上的羈絆,尋覓著生活中另二樣樂趣。

他挑籃抬筐,從僧寺、學舍、官行的公廁裡挖取糞肥,精心地撒入自己新墾的土壤,吟著“歲旱土不膏”的時令農經,離棄著士大夫酸腐的高貴。

也許因為詩人蘇軾的名聲太響了,也許因為貶官蘇軾的遭遇太慘了,他拙笨而踏實的勞作,縮小了“官”與“民”之間自古存在的鴻溝,贏得了四鄰黎庶的稱讚和同情。除馬正卿、王子立、王子敏、郭興宗、古耕道、潘彥明幫他墾荒、平地、施肥外,黃州長者潘分阝老每日必至,指導耕作,潘分阝老的弟弟潘大觀還帶領青壯農夫,幫他開渠治攏、播種澆水,打坯壘牆、架木造屋。一些長年勞作於菜田蔬圃的農婦,也都成了王閏之、王朝雲的朋友,教以種菜植蔬,摘桑養繭。“種稻清明前”、“分秧及夏初”、“秋來霜穗重”、“新春便人甄”,整整一年的辛苦勞作,終於在一片故營防的廢墟上創造出一座綠樹清渠的園圃。

這座園圃,築而垣之,佔地約五十畝。坡上築正屋三間,為蘇軾居住之舍,廂房對峙各三間,一側為蘇邁夫妻居室和廚房,一側為蘇迨、蘇過住處及膳房。屋室之坡下有亭臺一座,名曰“遠景亭”,登亭瞭望,黃州城及滾滾長江如收眼底。遠景亭下是五間堂舍,取名“雪堂”,乃蘇軾讀書待客之所。“雪堂”室內四壁,蘇軾親手繪製雪原雪景,大約是志其飛雪中建築此堂的艱難,亦含有表示心中無塵之意。“雪堂”之前植細柳一行,垂枝掩窗,旁有小井,水清冷冽。“雪堂”之後,植松、柏、桑、桃、桔、棗為倚。“雪堂”之西,有北山之微泉,清流彎曲而下,灌溉田疇。“雪堂”之東,造魚塘一泓,夯築牛棚雞舍。稻田蔬圃遍佈東坡,翠綠迭起,環繞屋舍。

元豐四年八月五日,是園輸建成、“雪堂”掛匾的日子。黃州民風古樸淳厚,有“日出”成典之說,似取“一元復始”之意,鄉里相賀,同歡同樂,祝福主人有個吉祥的開端。

入鄉隨俗,蘇軾自覺已是黃州人了,他要借這個日子,答謝一年來憐惜、幫助自己的四鄰鄉親,答謝一年來與自己同流汗水、苦力勞作的朋友學子,答謝一年來指點自己築園造屋、耕種收穫的潘分阝老等人,也為了告慰去年八月十二日為自己操勞病逝的任媽,便決定“熱鬧”一場,結束“仕宦人生”坎坷的以往,開始“田舍翁”默默平靜的生活。

八月四日夜晚,東坡園圃的通宵燈光伴著夜空的繁星,蘇府上下人等都在為明日清晨日出時的“掛匾”禮典忙碌著。女主人王閏之、王朝雲在廚房裡燒烤煎炸,制餚做糕;蘇邁、蘇迨在庭院裡擺置酒席,洗涮著借來的桌椅,擦拭著餐具、酒具,搬出了母親自釀的米酒和父親釀製的松子酒;從學的郭生興宗、古生耕道、潘生彥明也來幫忙,他們都是黃州人,借來了鑼鼓鐃鈸,並按照家鄉的習俗,精心裝飾著“雪堂”外的喜慶景物;蘇軾獨居“雪堂”,在三枝巨大紅燭的光焰下,精心製做著明天清晨將要懸掛的匾額。匾長為四尺,寬為一尺五寸,是蘇軾親自漆飾的。匾上的四個大字“東坡雪堂”亦是親筆、親刻。

雞鳴星落,黎明悄悄步入黃州,東坡下墨影綽綽的村落裡,騰起了敲鑼打鼓聲,呼喊聲,歡笑聲。人群沿著綠色的田埂、溪岸、小徑向東坡園圃走來。東坡國圃沸騰了,流泉淙淙、花木搖曳,連塘水中的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