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00部分

官居’拜見大先生,並請安乞教。太皇太后賜旨:”司馬大先生明日入見,卿可恭立一側聆聽言論,也長一點做臣子的見識。‘奇遇機緣,天外之福,蔡確尊聖命寢食難安以待大先生駕臨。僅向大先生拜謝。“

司馬光聽得明白,蔡確今日之參與‘過闕入見’,確實是太皇太后的安排,心裡更加悵潤了。恰在這時,太皇太后在宦侍梁惟簡引導下走進廳堂。司馬光急忙跪倒,僕伏於地,高聲請安:“臣資政殿學士、知陳州司馬光,奉詔‘過闕入見’。恭祝太皇太后陛下萬歲,皇帝陛下萬歲!”

太皇太后坐於高臺御案前,神情亦顯悽愴:“司馬大先生,請你抬起頭來。”

司馬光抬頭望去,十五年前的皇太后,現時已是兩鬢斑白,形容見老,眉宇間積淤著厚厚的憂愁。

太皇太后也打量著司馬光:衰老的身軀,消瘦的面容,深陷的兩腮,耷拉的眼皮,一副耄耋之態,已代替了十五年前的清癯剛健。她吁嘆一聲,話語愴然:“十五年,歲月老人啊!司馬大先生,‘過闕入見’之詔無它,只是思念大先生至切,欲睹大先生晚年丰采耳。蔡卿,為大先生設座御案前。”

蔡確叩頭應諾,急忙站起,為司馬光移來一把坐椅。

司馬光跪而不起,叩頭稟奏:“謝太皇太后皇恩浩蕩。臣痴年今已六十有七歲,齒髮衰落,目視近昏,神識衰退,所計之事,旋踵遺忘。骸骨癯瘁之軀,自顧不暇,自慚形穢,已習慣於破帽遮顏。於身外所見所聞,已是麻木無知了。”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大先生昨夜於‘春官居’罷宴之舉,也是麻木於身外之所見所聞嗎?”

司馬光驚詫語塞。

太皇太后突然把話轉向蔡確:“蔡卿,此事你也有所聞吧?”

蔡確亦驚駭太皇太后耳目之靈敏,但一時揣摸不準其意何為,便以活絡話回答:“臣亦聽到朝臣議論,但不知其詳情。”

太皇太后笑:“蔡卿回答極妙,首尾兼顧矣!司馬大先生,講究吃喝並不是什麼大事,世風世情如此,如今官行已習慣於餐桌議政、舉酒成交,你又何必犯眾人之怒而自討苦惱呢?再說,你年事已高,趁牙齒尚餘幾顆,多吃幾次何妨,朝臣之中,誰也不會因一桌珍饈佳餚非議你的。”

司馬光驀地抬起頭顱,拱手高聲稟奏:“太皇太后明察。臣有所奏!”

“請講。”

“臣昨夜罷宴於‘春官居’,情屬魯莽,臣知罪。但決非怕人議論,而是畏世風世情之可悲、可哀啊!

“唐德宗年間,外任一吏以一雙鞭靴饋宰相陸贄,陸贄拒而不受,並嚴斥其吏。德宗皇帝聞知,語陸蟄曰:”卿清慎大過,諸道饋遺,一皆拒絕,恐事情不通。如鞭靴之類,受亦無傷。‘陸蟄對曰:“賄道一開,輾轉滋厚。鞭靴不已,必及衣裘;衣裘不已,必及幣帛;幣帛不已,必及車輿;車輿不已,必及金壁。’陸蟄之言驚心動魄啊!太皇太后陛下,臣昨夜於‘春官居’餐桌所見,決非一雙鞭靴、一襲衣裘、一輛車輿可比,而是一桌千金!臣非不欲食,而是不敢食,怕一桌饈餚下肚,撐大了奢胃侈腸,來日就要吞噬天下黎庶了。”

太皇太后神情突變,厲聲詢問:“如此看來,罷宴之舉,乃大先生藉機而‘廣開言路’了?”

司馬光一時愣住了,旋即坦直回答:“臣當時情急,未及深思,事後追念,確有‘廣開言路’之意。”

太皇太后從御案疊放的奏表中取出一份“詔文”扔向司馬光:“這是皇上昨日清晨頒發的《求諫詔書》,大先生可自覽自察!”

蔡確一下子神情緊張了,難道太皇太后要以《求諫詔書》中的禁忌條款懲罰司馬光嗎?他的心疑惑而不安。

司馬光神情愴然,伸出一雙顫抖的手拾起《求諫詔書》詳覽:太皇太后陛下、皇帝陛下詔曰:朕初攬庶政,鬱於大道,夙夜只畏,懼無以章先帝之休烈而安輯天下之民。永惟古之王者,御治之始,必明目達聰以防壅蔽。詩不云乎,“訪子落止”。此成王所以求助而群臣所以進戒,上下交儆,以遂文、武之功,朕甚驀然。應中外臣僚及民庶,並許實封直言朝政闕失、民間疾苦。若乃陰有所懷,犯非其分,或扇搖機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則顧望朝廷之意,以僥倖希進,下則眩惑流俗之情,以幹取虛譽。審出於此,苟不懲艾,必能亂俗害治,然則黜罰之行,是亦不得已也……

司馬光閱覽完畢,憤邑不已,悲聲而號:“天條縱橫,天網恢恢,這不是詔書求諫,而是暗藏殺機,杜塞天下人臣之口!”

蔡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