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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部分

《求諫詔書》的修改和重新頒行,氣勢不凡地烘托了司馬光復出的聲威。朝廷對太府少卿宋彭年、水部員外郎王鄂因諫言“犯非其分”冤案的公開平反,春雷震動般地抬高了司馬光“老而彌堅”的權威。司馬光受權主管的“廣開言路”,迅速地在朝廷和京外二十三道的州府縣衙展開,形成了揭露“變法”十七年來種種缺失弊端的風暴,其規模之大、範圍之廣、勢頭之猛、影響之深,遠遠超過了十七年前王安石“變法”的“氣勢澎湃”。歷史上一切交替反覆的變革,後者對前者的否定和清算,都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朝廷百官似乎在一夜之間改變了認識和信仰,日以百計彈劾王安石及其變法者的奏表卷地而起,成了大內皇宮唯一的聲音。京外諸道的州官縣吏,也都聞風而動,軍州驛站晝夜不停地傳送“實封直言朝政闕失、民間疾苦奏章”。特別是竟有村野農叟耕夫一百五十餘人,手持“青苗、保甲不便”奏表,從四面八方來到京都投訴,把“廣開言路”弄得熱鬧至極,也把司馬光推到了朝野“高山仰止”的境地。戰爭和內爭的日子太長了,黎庶都需要一個能使天下安定的人物,司馬光成了這種需要的偶像。

司馬光畢竟是高明的政治家,為防止風暴般的“廣開言路”毀及皇權的神聖,也為了鬆弛一下朝臣們繃得過緊的心絃,他不失時機地控制了這場“風暴”的吹襲。

六月二十八日,崇政殿舉行午朝,群臣畢集,主要內容是廷議一個月來的“廣開言路”情況。這個“午朝”,也許含有為司馬光“平反”的意思,連十歲的皇帝趙煦也著袍頂冠坐上了御椅。十五年來不曾在延和殿露面的司馬光今天露面了,群臣們都想從這位掀起“廣開言路”風暴的新任門下侍郎的言談話語中,探知今後朝政的走向,弄清這場“風暴”將刮出一個什麼樣的結果。尚書右丞李清臣是支援司馬光的,他此時情緒高昂,心情緊張,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左相蔡確、右相韓縝、知樞密院事章惇、中書侍郎張璪等人。這些反對“廣開言路”、已被“廣開言路”彈劾的宰執大臣一個個面色陰沉,目光兇冷,似乎已咬緊牙根,要從司馬光廷議“廣開言路”話語中,抓取疏漏和缺失,以便伺機反擊。崇政殿裡此刻已是一片寂靜。

太皇太后主持了今天的午朝,她首先讚揚了司馬光“忠於臣道,十五年甘於寂寞,忠君忠國,老而彌堅”,繼而談了“廣開言路”、“下詔求諫”的一般情況,為司馬光敲響了上場鑼鼓。

司馬光步履艱難地走出群臣之列,在群臣們鴉雀無聲的等待中,張開了十五年來默而不談朝政的嘴巴,神情平和地講出了他對“變法”十七年功過是非的見解:“……先帝聰明睿智,勵精圖治,思用賢輔以致太平,委而任之,言行計從,人莫能間,雖周成王之任周公,齊桓公之任管仲,燕昭王之任樂毅,蜀先帝之任諸葛亮,殆不能及。斯不世出之英主,曠千載而難逢者也。”

司馬光一開口,就確定了神宗皇帝趙頊勵精圖治的“天縱英明”和高於周成王、齊桓公、燕昭王、蜀主劉備的“英主地位”,也就是空泛地肯定了“變法”的必需,肯定了群臣們先後參與“變法”的這段歷史。崇政殿的緊張氣氛緩和了一些。太皇太后臉上露出了笑容:司馬光為“廣開言路”中那些五花八門的彈劾奏章的處理劃出了一條重要的界線,比蔡確高明多了。尚書右丞李清臣和大多數朝臣唧唧喳喳的議論聲起,反映了對司馬光言論的贊同。蔡確、張璪、韓縝早已被一個月來的“廣開言路”風暴吹懵了頭,此刻突覺心頭一陣寬適,輕輕舒了一口氣。章惇卻更加擰緊了眉頭:老奸巨猾,司馬光果然慮事精細啊!一出手就舉起了維護神宗皇帝的旗幟,師出有名了。

司馬光話頭一轉,情緒隨著激昂起來,把討伐的矛頭指向了“變法”的倡導者:“不幸所委之人,於人情物理多不知曉,不足以仰副聖志,又足已自是,謂古今之人,皆莫己如。不知擇祖宗之令典,合天下之嘉謀,以啟迪清衷,佐佑鴻業,而多以己意輕改舊章,謂之新法。其人意所欲為,人主不能奪,天下莫能移,與之同者,援引登青雲,與其異者,擯斥沉溝壑,專欲遂其狠心,不顧國家大體……”

這分明是不點名地對王安石的聲討,也是不點名地對朝廷一些重臣的抨擊。三省六部的重臣們都低下了頭,因“變法”而“登青雲”者惶惶不安。司馬光似乎察覺了這些人的心境,便把抨擊的矛頭指向制定新法的少數重臣:“人之常情,誰不愛富貴而畏刑禍?於是縉紳大夫,望風承流,競獻策劃,務為技巧,舍是取非,興害除利,名為愛民,其實病民,名為益國,其實傷國,作青苗、免役、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