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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部分

放州軍投下,委長吏即日附遞奏聞。皆不得責取副本,強有抑退。群臣若有沮難者,其人必有奸惡,畏人指陳,專欲壅蔽聰明,此不可不察……”

夜闌人靜,司馬光鏗鏘的聲音在弄水軒裡響著,梁惟簡一下子通悟了,他的心頭閃現著“春官居”門前人群踴躍的情景。“廣開言路”,不就是要“變法”十七年來受壓制的官員黎庶說話嗎?這些人的聲音比司馬光一個人的聲音響亮得多,強烈得多,有力得多,而且是不可抗拒的。“廣開言路”,將使“變法”十七年來的種種弊端暴露於天下,無論是蔡確、韓縝、章惇、張璪都不能一手遮天。緣“變法”而青雲直上、佔據要津的“捷勇健談者”,都將處於被動的地位。“廣開言路”,將為太皇太后的“革故鼎新”吹奏起驚天動地的號角。

梁惟簡霍地站起,向司馬光拱手告別:“謝司馬公指點,我這就連夜返回京都,向太皇太后覆命!”說罷,不等司馬光說出挽留的話,他大步走出了弄水軒。

司馬光,站在弄水軒門前,望著梁惟簡離去,長長舒了一口氣,覺得周身輕爽了……

篇十四 洛陽 汴京

老而彌堅 “廣開言路”與“衝破藩籬” 崇慶宮太皇太后的召見,司馬光拉開了“革故鼎新”的序幕

宦侍梁惟簡連夜離開洛陽獨樂園之後,司馬光與範祖禹品茶把酒、談史論政於釣魚庵,以逍遙閒散之身等待著“廣開言路”的浪潮在全國興起。二十多天過去了,京都無“廣開言路”的訊息傳來,洛陽留守禦史臺也不見“廣開言路”的一絲動靜,他驟然意識到,要讓人們說話,特別說真話,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此時雖然不知朝廷在“廣開言路”上猶豫紛爭的內情,但他斷定是受到宰執大臣中權勢人物的阻撓。他的心情又沉重起來:斗轉星移,乃大有作為之時,失卻機緣而冷落民心,再欲更新朝政就為時晚了!就在他“旁觀者清”的心煩意亂中,接到了太皇太后四月十四日發出的一道詔令:以資政殿大學士呂公著為侍讀。

以資政殿學士司馬光知陳州……

這是一個重要的訊號!司馬光惘然失圖,凝視著這道詔令,在這些簡單明瞭的字行間,他看清了“廣開言路”難以實施的關鍵所在:太皇太后心有疑慮啊!怕“廣開言路”累及神宗皇帝,怕“廣開言路”累及皇權聲威,怕“廣開言路”累及皇室子孫的天縱英明。宰執大臣們也心存忌畏!怕“廣開言路”涉及他們昔日的言行,怕“廣開言路”危及他們現時的權勢,怕“廣開言路”累他們心中設計的未來。“變法”十七年來實施的一切,已經成了一道壁固的藩籬,藩籬上明晃晃地打著神宗皇帝的印記,是神聖而碰不得的。“廣開言路”原是一個犯忌的字句啊!

司馬光感到一種不平和悽楚,失望地徘徊著,愴然地嘆息著:奉詔去陳州吧,朝廷的事情原本就無需自己操心……但在整理去陳州的行囊中,他感到一種良心的譴責、責任的驅使、形勢的逼迫,思緒更亂了:“變法”十七年來,人們的沉默太久了,積怨太深了,現時不準說話,怨者怒者遲早總是要說話的,飢者餓者遲早總是要吶喊的。當言語吶喊被封閉於口時,就會變為揭竿而起、烽火連天。這是千古歷史留下的不移鑑戒!“廣開言路”形似可怕,實則只是為天下淤積的怒憤開啟一扇瀉洩的閘門而已。太皇太后何其不察?何其察而不明啊!

“變法”營造的藩籬是令人生畏的。有形的藩籬,是戴著各種光環的“新法”;無形的藩籬,是皇權、臣道、倫理、權力所編織的鐵鏈,經緯禁錮著人們的心神靈魂,叛離者將被視為不忠之臣。可怕的藩籬,畢竟是神宗皇帝親手製造的。

此時的司馬光,如同十七年前的王安石,不安於現狀,不安於因循苟且!

為了再次申述自己的意見,衝破這層阻塞力量,鼓勵太皇太后的信心,盡一個老臣的忠懇責任,四月二十日深夜,司馬光把一個月前在弄水軒對梁惟簡論述“廣開言路”的必需,結合太皇太后對“廣開言路”可能抱有的疑慮,鄭重地寫成《乞開言路狀》,再次論述“廣開言路”在此非常時期的重要。四月二十二日清晨,司馬光把這份《奏狀》交給範祖禹,請其飛馬京都,直投登聞鼓院以進,並殷切鄭重地叮嚀說:“淳甫,‘廣開言路’之舉能否實施,都寄於你這次京都之行了。但願這份《奏狀》能躲過中書政事堂的截殺,到達崇慶宮太皇太后的手中。我不日將赴陳州就職,願在陳州看到‘廣開言路’的諭旨傳出。”

範祖禹神情嚴峻,點頭無語,向司馬光鞠躬告別,然後轉身走出釣魚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