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坐在後排,屏住呼吸眼望前方,隔了半晌才喘一口氣,喘過之後又定住,彷彿是已經無心再活。
沒想到情況會惡化的這樣迅速。兩小時前,他終於打聽到了唐安琪的下落——當時他是坐在一位所謂大亨的家中,捧著大亨遞過來的電話聽筒,他就聽一個聲音在電話裡說道:“唐安琪?你們也找那個唐安琪?人是死啦,剛剛抬出去扔上了車。要是想給他收屍傳送,那趕緊追到城外,興許還來得及把屍首刨出來!”
戴黎民放下聽筒,臉上瞬間退了血色。
然後他面無表情的站起身,向大亨借車,要去城外刨唐安琪。
夏日,天亮的分外早。戴黎民的汽車還未出城,迎面就見一輛大卡車空空蕩蕩的駛了回來。
戴黎民向車窗外射出目光,眼看著大卡車和自己擦肩而過。卡車後鬥上凝結著道道血條,他想就是這樣一輛血腥骯髒的卡車,運走了活潑漂亮的唐安琪。
他開啟車窗,撲面而來的疾風立刻風乾了他臉上的淚痕。
半夜下過一場短暫的雷陣雨,所以此刻土地還是溼潤的。汽車伕富有經驗,沿著卡車駛過的痕跡追尋向前,末了在一片高低不平的荒地前踩了剎車。
戴黎民推門下車,就見前方一片黑色新土,顯然是剛剛填埋上的。新土邊緣露出一點點白色,仔細看去,是一根手指的指尖。
隨從開啟汽車後備箱,拿出鏟子走上前去,小心翼翼的想要鏟開表層浮土。哪知道日本士兵埋的潦草,一鏟子插下去,拔|出來就帶了血。正是不知如何是好,戴黎民走上前去,蹲下來開始用手去挖。
拂開幾把柔軟的新土,屍首的衣服便露出了邊邊角角。隨從們見狀,連忙也開始挽起袖子效仿。如此不過一兩分鐘的工夫,戴黎民直起腰,把個已經冷硬了的半大孩子拖出來扔到了一旁。坑裡人疊著人,為了儘快找到唐安琪,他也就顧不得旁人能否入土為安了。
正當此刻,兩輛汽車顛顛簸簸的從遠方開了過來,一前一後的停在近處。車門一開,虞清桑率先彎腰跳了下來。
戴黎民扭頭與他對視了一瞬,隨即彎腰繼續去挖。而虞清桑對著後方一揮手,帶著隨行的一大幫巡警走上前來。
一言不發的跪在地上,他低頭也動了手。
一名巡警從土裡拽出一個女人,身子是軟的,摸心口摸不出什麼來,手指頭往脖子上一貼,才能覺出還有血脈在跳。
巡警沒說什麼,悄沒聲息的把人往附近草叢裡一放。她要是能緩過來,算她命大;要是緩不過來,那就緩不過來吧!
戴黎民沒留意,生拉硬拽的把上面屍體一具一具拖開。虞清桑並未和他合作,自顧自的研究身邊一片地方。忽然在泥土中攥住了一隻手,薄薄的軟軟的,他愣了一下,隨即就反應過來,感覺自己這是抓到唐安琪了。
招呼巡警過來搬開上面這個梆硬的大個子男人,虞清桑彎腰伸手,從土裡抱出了無知無覺的唐安琪。
唐安琪緊閉雙眼,臉上有血有土,血土混合在一起,幾乎快要糊住了他的臉面。虞清桑先用手指試他頸側,薄薄面板下似乎還有血液流動,慌忙扯開破爛長袍,他俯身把臉貼到對方胸前傾聽——隱隱的,果然還有心跳。
要哭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涼氣,虞清桑開始用手去抹唐安琪的面孔。戴黎民回過頭來,望著眼前情景怔了怔,隨即也爬了過來:“安琪!”
虞清桑低聲喝道:“別碰他,他身上斷了骨頭!”
說這話時,他一甩袖子墊了手掌,快而利落的先是擦淨了唐安琪的眼睛。然後頭也不抬的說道:“你來捏開他的嘴!”
戴黎民連忙唐安琪的嘴扒了開,虞清桑把手指伸進去,從喉嚨口往外掏出黑稠血塊。戴黎民這時看清了唐安琪,發現他竟然是七竅流血,耳孔裡也有乾涸血跡。
虞清桑只是擔憂血塊堵塞了唐安琪的氣息,會讓他窒息而死,及至看到他那呼吸雖然微弱,但還順暢,便停了手。低頭在長袍上蹭了蹭手上汙血,他忽覺頭上一涼。在周遭巡警的驚呼聲中,他抬起頭,看到戴黎民不知何時拔出手槍,已然抵上自己額頭。
“把安琪給我!”戴黎民擰著眉毛說道。
虞清桑聽了這話,登時就笑了。
攔腰抱著唐安琪站起身,他滿不在乎的轉過身去,同時大聲說道:“我若死了,就讓安琪給我陪葬!”
話音落下,巡警們各自端起短槍,虎視眈眈的瞄準了戴黎民一行人。
虞清桑在汽車門前停下腳步,回頭又對著戴黎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