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累死了,只有用人力代替。
不管大家聽懂沒聽懂,片刻間拉車的繩子已經交到各人手中,沒有拿到繩子的在後面推,穿黑衣服的夷人和一個夷兵夾著一個當地的農人做嚮導,在前面領路,其他夷兵舉著火把端著槍,夾著眾人推拉著的兩輛車,很快就沿著天祿他們來時的路朝西進發了。
路本來就難走,車行更是費勁。不是這輛車,就是那輛車,一會兒歪倒在路邊,一會兒又陷進深雪中不得動彈,夷兵的鞭子呼嘯著,在中國�役的頭上身上抽打,�役們只得做牛做馬拼命掙扎,萬一夷兵像他們聲稱的那樣,殺雞給猴看地槍斃幾個中國人,那就太可怕了!
很長時間,天祿的注意力都不在拉車行路上,聯璧的故事總在他心頭浮動。哪能想到貴為皇親國戚的郡主娘娘,私下裡受著這樣的窩囊氣?聯璧當一回額駙爺,竟這般可憐!若不是遇到今日的生死關頭,他決不會說出其中真情的。可見,很多很多人,不管他平日看上去富貴還是貧賤,是好交還是難處,每個人都有他的苦悶,都有他不可告人的傷心事啊!……這樣一想,平日對聯璧的反感頓時減輕許多,一路上儘量照顧他,多替他拉車,讓他能換到省力的、挨鞭子較少的推車行列中去。
第三十七章
西索斯梯斯號、復仇神號和伏萊吉森號三艘鐵輪,拖帶小兵船和七百餘陸軍和海軍,按計劃應在當天正午前到達餘姚。但西索斯梯斯號吃水量過大,出寧波不到二十里,江水變淺,就不得不停止前進。它開炮驅散了一些正在下樁阻塞航道的清兵,又把所拖帶的兵船和兵員全都移交給另兩艘,這樣,途中的耽擱和負擔的加重,使得復仇神號和伏萊吉森號停泊在餘姚城東門外的姚江畔時,已是黃昏。陸軍分隊立刻登陸,佔領城北制高點鳳凰山,紮營在山上的大廟東嶽宮,與駐在鐵輪上的海軍分隊約定,次日同時行動,發起進攻。
亨利隨同醫療隊進廟,立刻把幾間寬敞的僧房佈置成手術室和病房,並焦急地等待醫療用品及時送到。這些醫療用品包括手術檯、手術器械、擔架和所有的藥品,分裝在兩輛專用車上,原來都由西索斯梯斯號運送,後來只得改走陸路。但直等到天黑,也沒有等到。
次日,習慣早起的亨利,天亮時分已經走出廟門。在門前正好與帶了一隊海軍士兵的威廉少校相遇,互相舉手行禮,威廉說了一聲來聯絡和報到,便匆匆率隊進廟去了。亨利穿過廟前小松林,向東遙望,茫茫雪原上一片寂靜,鋪滿積雪的大路上只有威廉他們留下的足跡,醫療隊等待的醫療車仍無蹤影。
空氣寒冷又清新,瀰漫著松脂的香味和冰雪的特殊氣息,亨利深深呼吸,感到十分爽快。他活動著四肢和全身,抓了一把雪團擦臉擦脖子,後來又脫去上衣,藉著毛巾的幫助,拿雪用力摩擦赤裸的上身,直到面板髮紅髮熱。多年來他堅持冷水浴,並從醫療角度推薦這一健康法,但能夠接受的人一直不多。看到這樣潔淨美麗溼潤潤的厚厚積雪,他忍不住用雪浴代替冷水浴,默默體會他健康主張的正確。
“嗬,真了不起!”威廉走過來,打量著他,滿臉是驚異和讚美,“多美的體型!多棒的胸肌!一身都是筋腱,真像蘇格蘭俗話說的:他懶得長肥肉!……小心,可別凍病了,亨利!”
“不會的,我現在已經全身發熱,就要出汗了。”
威廉幫亨利擦乾穿好衣裳,兩人親熱地互相擁抱,拍著肩背。
他倆長相毫不相同。
威廉身材比亨利高過半個頭,魁梧威猛,在朋友們中享有“戰神”和“大力神”的綽號,動作和聲音都像他身材那樣屬於粗放型,棕色的頭髮鬍鬚和眉毛都十分濃密,高高的鷹鉤鼻子和深深的目光銳利的綠色小眼睛,充分顯示著他果斷大膽的軍人性格。
亨利卻瘦長勻稱挺拔,舉止優雅,拳曲的金髮垂下一綹,使異常高的前額完全袒露出來,那雙充滿著思想的藍色大眼睛,那閃爍在輪廓優美的唇邊的微笑,那下巴正中可愛而多情的凹槽,使他即使身著軍服也不像個軍人。他那彷彿帶有磁性的圓潤的男中音,最適於安慰傷員和病人,纖長靈活的手指最適於做外科手術和彈鋼琴。
他們卻是多年的好友,這次一同參加遠征軍來到中國,使他們關係更加密切。
“哦,你受傷了,亨利!”威廉抓住亨利一隻胳膊,仔細檢視手腕,“又紅又腫,還有牙齒印,被狗咬了?”
亨利脫開胳膊,哼了一聲,說:“不是狗,是隻大眼睛猴子。”
“大眼睛猴子?”威廉揚揚濃眉,“是你的那個中國小病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