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固然感動於官家的愛護,然而若是被言官發現,官家竟是為了一女子巡幸蜀地,只怕她便要揹負“禍國妖女”的罪名,連帶著官家,也要被罵作是昏君了。
女將軍堅決拒絕,官家只得收回前言。兩日後,女將軍與太子少傅啟程。前來相送的官家卻並未在長安南郊折回,而是施施然與之同行:“傳聞漢中有賢士隱居,我去求訪。且天子巡幸漢中,並無關礙。”
“……”女將軍與太子少傅啞口無言。
到得漢中,想要入蜀,唯有透過金牛古棧道。官家於漢中縣城外相送,殷殷囑咐:“無憂,莫要一去不回頭。”
劉蘇答應道:“年前定然返回。”她精心構築的蘭坪寨,已是瀲灩的家,她不回長安,又去何處盤桓?
☆、第149章 甜與酸
羈言弄璋之喜,瞧著襁褓中不過兩個巴掌大的兒子,每每眼眶發熱——這是他的血脈親人。這個世上,唯有他們血脈相連。他未曾享有的童年與幸福,他必將加倍給予這個孩子。
撲稜稜,信鴿在窗外扇拍翅膀,羈言放下嬰兒,取信展讀。只一眼,便變了顏色,緊盯住瀲灩,沉聲問道:“是你傳書給蘇蘇,教她回來的?”他不會,整個蘭坪寨也不會有人寫那樣一封信,去戳劉蘇的心窩子。
瀲灩在孕中豐腴不少,如今正在休養,好整以暇地道:“是我。怎麼說,我兒也該叫她一聲姑母。侄子彌月,不請姑母,不成禮數。”說著看一眼闔眼安睡的嬰兒,“才剛睡著,莫要吵醒了他。”
羈言不願與她爭辯,他通常視她為陌路,若是爭吵起來,倒顯得太親密了。他捏著書信向外走去,絹帛在手心被揉成雜亂的一團。
蘭坪寨群山蒼茫,正值初冬,滿山深紅亮黃的樹葉與野果,點綴得比別處仲春還要熱鬧絢爛些。即便定居這樣久,每一次忽然意識到此地異乎尋常的美景,羈言仍要怔一下,之後才能確認,此處確乎是他的家園。
環顧群山,他蒼涼地想道:她就要回來了,可我又該怎樣面對她?
自金牛古道入蜀,經由陰平古道西行,便到文州境內。空濛尚是初次經歷,為沿途景色所惑,竟說出“怪道人說中原錦繡河山,外族無不垂涎”的話來。說畢,自知失言,訕訕閉了嘴。
空濛仍是行動不便,只是蜀道艱險,乘不得轎、行不過車,兩人帶著幾名從人,租賃了蜀中特產矮腳馬,行於懸崖峭壁之上——自峭壁中斜伸出堅實的木墩來,上鋪木板竹板,便是所謂“蜀道難”了。
劉蘇似笑非笑看空濛一眼,他一個放棄了自己國家的亡國貴族,還覬覦中原大好河山呢?忽然間眼睛一亮,向眾人招呼一聲,便飛身到峭壁間摘取著什麼。過得片刻,便見她捧了一把赤紅的野果回來:“酸棗,嚐嚐?”
這些酸棗離棧道頗高,常年受雲霧滋潤,除了山中猿猱,並無人摘取。如今初冬,青色全部褪去,正是滋味最好的時候。空濛拈了一顆在手中,略帶嫌棄地觀察其微癟的表皮:“不如滄州棗遠矣!”
雖曰嫌棄,還是喂進了口中:蜀道艱難,若不找點樂趣,他真是要無聊死了。棗一入口,他便不說話了——酸甜的滋味,比貢棗的一味甜美高了不止一籌;因已微幹,果肉不多,果皮卻具韌性,太子少傅嚼了好一會兒才含著棗核意識到,他做出了怎樣不合禮儀規範的動作。
“……”肩負著教導帝國未來最高統治者責任的水少傅並未猶豫很久,很快做出決定,“再來一些!”
不論是蜀道難行,還是有人故意拖延行程,這一日,他們終於到得文州。文州的市集比去年繁盛不少,路上摩肩接踵,無論是漢人還是羌人,皆是笑容滿面,沒了去年的劍拔弩張。
頭戴白色氈帽,帽簷上插雉尾,身著鮮豔衣袍的白馬羌少女,被人從肩上拍一下:“蘭坪寨有人在這裡麼?”漢人可分不清哪些人是蘭坪寨的,唯有羌人才能從衣服上繡的紋飾判斷出對方來歷。
半個時辰後,這位白馬羌少女帶著笑眯眯的漢人女子同綠眼睛的胡人青年,尋到了費藜與她的阿弟。自從一群漢人加入了蘭坪寨,他們便再也不愁糧食、茶葉與鹽巴的來源,蘭坪寨的日子一天好過一天,眾人均是羨慕。連帶著,蘭坪寨常下山趕集的姜葵、費藜等人,也頗有了些影響力。
對於蘭坪寨的眾人而言,他們親眼見著那個喚作“劉蘇”的漢人姑娘帶著人馬來到寨子裡,向村老們要走了整片山區最為美麗的兩條山谷,提供給他們賺錢的機會。山莊建了一半時,他們都知道那是劉羈言與劉蘇的婚房。
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