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島上撤兵回港去,眾人終於安下心來,不用再擔憂俞大猷乘勝追擊。
唯有劉蘇知道,她的伎倆就要被識破了。果然俞大猷一封密奏到達長安,官家震怒不已,阿蔡與侵曉擔憂地看著他怒髮衝冠的模樣,各自憂心忡忡。
這一次,她是為了吳越,毫不猶豫地背叛他了。幾乎是將耳光狠狠甩在他面上,身為天子,他千依百順,最終只換來她借用他的名號幫助他的敵人。
天子應有的冷靜與狠心回到了他身上,事涉劉蘇,他不再沒了方寸。回信俞大猷:“如再遇‘正氣歌’,不可留情。”
無憂,從今往後,你我恩斷義絕。
釣魚島上,劉蘇也終於認識到了宋嘉禾如今的抱怨功力。在聽了半日之後,她忍不住道:“阿甜,你從前不是這樣的。怎麼就……”成了怨婦的模樣了?
宋嘉禾怔了一怔:“我怎麼?”她突然失聲,雙手捂住小小的心形臉,抽泣不止。她曾是山林里長大的虎女,有著山林一般的心胸。天真恣意,豁達開朗。
從前她也會半真半假地抱怨,但那樣的抱怨,落在別人耳中,更多的是像撒嬌。現如今,願意聽她抱怨的人越來越少,只因她已不是在撒嬌,而是在將自己的不快無限傳播,用來影響別人。
“大家都會討厭這樣的我吧……”當舟山島上所有的一切都無法令她滿足,她選擇了向別人傾訴。但別人並非她的情感垃圾堆,如何能一直忍受下去?
“阿甜,想一想你為何不滿,因何抱怨。”劉蘇將手搭在宋嘉禾肩上,“你是小白的姊妹,老虎的女兒,不要將自己拘束在怨婦的框子裡。”
為何抱怨?因為,在舟山島上,始終找不到自己的位置。每個人都在忙著自己的事情,只有她格格不入。因為,吳越始終不肯接受她的心意,躲避著她。還因為,小白在島上不快活,她也跟著不快活。
“阿甜,若是阿越讓你不快活,你便不要強求了好麼?”她追隨吳越這麼多年,那個狠心的傢伙竟還不肯接受她,怕是日後也很難接受了。宋嘉禾是個好姑娘,不如放手,各自歡喜。
宋嘉禾用力搖搖頭,桃花眼中噙淚:“他是讓我不快活,可……快活的時候,更多些。”想起那個人,整個人都是安穩的,滿心都是甜蜜。儘管,隨著時間推移,甜蜜中摻雜的苦澀越來越多。
她抓著劉蘇的手:“阿蘇,我不抱怨了。我去尋他問清楚!”她從來就不遵從世俗禮儀,涉及自己終身大事,必然是要親口問清楚的。
宋嘉禾快步離開,去找吳越。劉蘇怔怔看了一會兒她的背影,有些佩服起她的勇氣來。她至今躲著羈言,不知該如何面對他。只是妊娠早期的症狀越來越明顯,姬湦之妻曹泠多次暗示於她,她知道瞞不住人了。
譬如現在,趁著宋嘉禾走開,羈言便要來問她一問了。她不禁後悔起來,自上了釣魚島,宋嘉禾每日都黏著她,羈言不便接近,省了她多少心思去躲閃。這會子,卻是無論如何都躲不過了。
心思轉了幾轉,面上卻是笑著:“阿兄?”
羈言看著她,不說話。他們之間的情愛,早在幾年前便已斷絕。那年七夕,他在蘭坪寨成了婚,他們便再沒了複合的可能。
然而他總是期冀著,終有一日,他的姑娘會拋開一切跟他走。在那些瘋狂的幻想裡,他亦拋開一切羈絆,與她遊蕩到世界的盡頭。
這一年的七夕,他從大明宮中接出了他的姑娘。可她已委身官家,甚至可能……腹中孕育著他的孩子。
他的蘇蘇,怎麼就,會有孕呢?
他不說,劉蘇也看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們之間默契深厚,很多話都不必說出來,對方便能理解。“阿兄,我是有孕了不錯,你就要做阿舅了。”
說出這句話,劉蘇恍惚了一下,似是承認了某些事物的斷裂。羈言亦被閃了下神,露出猝不及防的狼狽之色。
他要怎樣面對她與別人所生的孩兒啊?
羈言轉過身去,半晌,顫聲問道:“蘇蘇,你要回大明宮麼?”有了這個孩子,一切都來得及解釋。那人也很愛她,定然不會任她流落在外。
劉蘇輕聲:“阿兄,這是我的孩子,不是為他趙翊鈞所生。”王璐與妝晚將她有孕的訊息透露給了崔娘子,崔娘子據此設計太子落水,陷害於她。而官家與她,一直以為是內力出了岔子,並未想到是身孕的緣故。
陰差陽錯之下,到她出宮之時,趙翊鈞也不知她身懷六甲。
劉蘇忽地笑道:“我希望是女兒。”唯有女兒,才可以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