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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部分

她用從未有過的狠絕眼光盯著他。直到無咎放手離開,他從她眼裡看不到一絲往日的溫情。這樣陌生的眼神過於可怕,於是他失魂落魄地隨宋嘉禾走進船艙,呆怔著望向月下浮光碎銀的水面。

水銀一般流淌的月光下,劉蘇猛然用力,撕碎了大片船板。嘴裡充滿了血液的腥甜,有嘔出的,也有被她咬出的——不能出聲,不能被他聽到!

宋嘉禾流著淚擋著無咎的視線,她自己卻目不轉睛地盯著痛苦難當的那個姑娘。

突然船身一顫,無咎大步衝出船艙。宋嘉禾阻止不及,眼睜睜見被劉蘇外洩的內力激盪得如同箭雨的木屑中,他跌跌撞撞上前,抱住了姑娘蜷縮的身軀。

臉上身上數出被木屑刺傷,他渾然不覺,認真地俯身吻住劉蘇。你很痛麼蘇蘇?那就,讓我陪你一起痛。

我不願在你快樂的時候,分享你的快樂;卻在你痛楚無助的時候置身事外。

蘇蘇,我跟你一起痛。

若此時不是痛得神志不清,劉蘇大約會氣急敗壞。然而痛苦中,有人抱著她,安撫著她,她唯一的反應便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住這個人,將自己擠進他懷中,深一點,更深一點……

“阿言……阿言……”她含混不清地囈語,“阿言,別離開我……別扔下蘇蘇一個人……”

無咎僵了一下,隨即不悅地想到,“阿言”便是從前的自己。於是他繼續吻她的眉眼,在她耳邊輕聲回答:“我在,我再不走了。我會一直陪著你……蘇蘇,你要好起來。”

蘇蘇,快點好起來!

許久,劉蘇放開揪著他衣襟的手,質地精良的衣料已被她抓握得稀爛。她無力地給無咎一個擁抱,“無咎,再親親我。”

她又叫他無咎,證明神志已回覆清明。

一個淺淺的吻,掃過她被自己咬破的嘴唇,撬開她滿是血腥味的口腔,安撫般地輕舔她舌尖。隨後放開。

“無咎,在這裡等著我。”劉蘇從無咎懷中滑出來,“優釋曇”的發作仍未停止,血管隨時要爆裂開來的感覺如跗骨之蛆。

“我不會有事……”她微笑著從船舷上一躍而下,跳進激盪的江水中。

無咎一驚,幾乎隨著她翻身而下,險險被宋嘉禾揪住。“她讓你等著她!”

石鐘山在水流沖刷中不斷髮出美妙樂聲,無咎緊盯著江水——她跳下去後,再沒有浮上來。

宋嘉禾低低嘆氣,她似乎明白了,為何這兩個人對視之時,眼中像是從無別人的影子。

“阿蘇,你要平安無事地回來啊……”

江心水底,劉蘇及腰長髮亂舞,冷水大大減輕了她血脈沸騰的痛苦。立在水底,她蹙眉收束自己亂竄的內力,不一時,嘴角隱隱又滲出血跡來。

“有有我之境,有無我之境。有我之境,以我御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無我之境,以物御物,故不知何者為我,何者為物。有我之境,由由動之靜時得之;無我之境,人唯於靜中得之。”

一把子華麗從容的男聲在冥冥中響起,劉蘇眉心一動:“師父!”嘴一張,便有大量氣泡湧出。

她索性放棄了憋氣,任由最後一縷氣息流出,隨著那個聲音引導著內力流動。

“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力御氣。”

“於武於力,須入乎其內,又須出乎其外。入乎其內,故能習之。出乎其外,故能觀之。入乎其內,故生生不息。出乎其外,故有高致。”

“武人必有輕視外物之意,故能以奴僕命風月。又必有重視外物之意,故能與風月共憂樂”

她浮戲山這一脈的武功心法稱為“風月情濃”,外人讀來頗似故弄玄虛。然她此時身在局中,得這一提醒,頓時豁然開朗。

意識抽離,痛苦恍然遠去。全身筋脈如地圖上的江河一般,清晰呈現在她眼前。治水,堵不如疏。於是她放開不斷外溢的內力,集中力量衝擊筋脈中那一點一點的滯澀之處。

每衝開一點,失控的內力便馴服一分。江河奔流至海,內力匯至丹田。長髮伏貼地披在腦後,她睜眼的一瞬剔透如水晶,隨即眼中光亮慢慢淡了下去,直至恢復常態。

丹田是練武之人內力之源泉,丹田若受損,武功免不了大打折扣。是以習武之人,均視丹田為根基。

與常人不同的是,筋脈中淤積的毒素被沖積至丹田後,她便撂開手不再去管。她的丹田便是最脆弱的那一點,不敢擅動。

不過這就足夠了。

從暗沉沉的水底向上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