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近居住的日子裡,幾乎每天早上,蕭紅都會不自覺地被那陽光吸引過去,氣喘著爬上樓,連茶也不喝,見到她,魯迅說:“來啦!”,她忙說:“來啦!”魯迅問:“有什麼事嗎?”,她說:“天晴啦,太陽出來啦。”許先生和魯迅先生都笑著,一種對於衝破憂鬱心境的嶄新的會心的笑。
的確,在猶如孤島的上海,在靜謐柔和的魯迅家裡,蕭紅經歷了生命中少見的日麗風和人情溫暖的歲月,那是她短暫的避難所。可沒想到,1936年10月19日,魯迅先生竟離開了這世界,而蕭紅在這時,卻遠居日本,開始了人生新一輪的顛沛流離,這個東北女孩的天邊,漸漸地,又湧起了層層雲翳。
呂碧城:成全之美及其遺憾(1)
有道是繁花似錦轉頭空,時光之河,往往在輕淹易沒間,便能將繁華往事抹平,短短六十餘載,很多人已經不復能記起呂碧城是何許人也。
流行文化的大潮中,呂碧城似乎不像林徽因、蕭紅、張愛玲等才女們具有如此鮮明的符號意義(但呂碧城絕對是當仁不讓的才女),可當我們翻開歷史的面紗,看見薄幕後頭那張獨特精緻的臉孔……閃光的歲月塵屑,滿布芳容,眼光起落之間,我們不能不為呂碧城精彩人生驚歎:在中國二十世紀頭一二十年裡,這位特立獨行的奇女子,竟領銜主演了一出“絳帷獨擁人爭羨,到處鹹推呂碧城”的超絕景觀。
晚清末年,女學初興,先鋒女性紮在男人堆裡,格外扎眼。在這批女性裡,如果說秋瑾,是把民族主義的信念貫徹到底的典型,那麼呂碧城,則是把個人主義的性格魅力,張揚到極致的魁首。
呂碧城1883年生於安徽旌德,父親呂鳳歧為光緒進士,家學淵源。自小,呂碧城就受到了較好的傳統文化薰陶。12歲那年,父親去世,由於呂家一門生四女,並無男子,族人便以其無後繼承財產為名,巧取豪奪,霸佔呂家財產,與呂碧城9歲時便議定婚約的汪氏,見呂家變故,也連忙退婚(這使呂碧城自感遭遇“奇恥大辱”)。家庭破落,她不得不隨同母親遠走孃家。
為了得到更好的教育,在母親的授意下,呂碧城又從外公家,投奔到在塘沽做官的舅父家,過了七八年寄人籬下的生活。生活境遇的急速轉變,對年幼的呂碧城性格的養成,有著不小的作用細膩、敏感、尖銳、脆弱、固執、叛逆,非正常的家庭生活,讓呂碧城的性格如萬花筒般絢麗。
1904年,呂碧城想去天津城內探訪女子學校,被舅父苛責,年輕氣盛的她,一怒之下,毅然“逃登火車”,隻身奔赴天津。
呂碧城“逃登火車”之時,易卜生的“娜拉”還未傳至中國,中國的青年女性群體中,也尚未形成“出走”熱潮。可即便如此,呂碧城負氣式的逃離家庭的輕倩背影,還是無形中暗合了清末精英男性理想中的、不同於傳統女性的新女性形象。
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看似無望的出走,卻無形中開啟了呂碧城的天地,那曙光微曦的地平線上,緩緩升起了生之驕陽。
在友人的介紹下,年僅二十歲的呂碧城,結識了天津《大公報》總經理英斂之,並以絕妙文采,得到英的賞識,成為該報第一位女編輯。呂碧城的人生路,就此寬闊起來。
人生境遇環環相扣,所謂貴人,就是在你最迷惘時,帶給你機遇的人,和報人英斂之一場相遇,讓呂碧城的文采有了發揮的平臺,她在當時中國最新興的媒體……報紙上,凸顯了自我的存在。
呂碧城,作為一個從老舊鄉村走出來的才女,有了進入以前只有男人才能涉足的公共社交領域的機會,開始發出自己的聲音,這聲音彷彿雛鳳清鳴,音振千里,格外引人注目。
呂碧城連續發表的鼓吹女子解放的文章,震動了京津,袁世凱之子袁克文、李鴻章之子李經義等人紛紛投詩迎合,推崇備至,一時間,京津文壇,形成了眾星捧月的局面,雖然其中不乏惡意*之輩,但真心讚美者,應占大多數。
憂心於國事的精英男性們,對於呂碧城的橫空出世,無疑起著推波助瀾的作用。
這樣的成全,包含著精英男性救國救民的憂思……中國最弱的是女性,女性強大了,同我們男性合同起來,共同努力,中國怎能不振興?呂碧城在當時的形象,用句時髦的話說,那是眾男人心目中“有晚清特色”的新女性:有美貌、有知識、有體魄、有氣格,她以女兒之身,大方地與男人們交遊,唱和詩詞,賞玩琴棋,自由出入男性的社交場所,談笑風生,成為清末社會的一道奇景。
呂碧城:成全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