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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那樣的後果會是什麼?她驚訝地望著我,眼睛睜得比任何一次都大。

後果?我可沒有想過什麼後果,人到了那種地步還能想什麼後果?那樣的境地只可能是什麼也不想,只想上帝給我一塊大石頭。

這豈是大話?你也太隨心所欲了吧,如果你真的撞死了,今夜我的淚為誰流?如果我是上帝,頂多給你一記響亮的耳光也不會搬來石頭給你砸頭。

你不必笑話。查果拉的石頭全都被風吹跑了,上帝保佑我死不了。

……哈哈哈……這一回,她笑了,笑得十分徹底,滿眼是淚。

“風吹石頭跑,天天穿棉襖。”這是查果拉的真實寫照,因高寒缺氧而使人體受到威脅損害,從腑臟器官之“硬體”到神經思維之“軟體”,是全方位的。(考慮到她所從事的專業,我故意用了“硬體”和“軟體”之詞)科研證明,查果拉海拔即為西藏重度缺氧寒區,四季無夏,春秋不分明,無雪期很短,說白了就是哨兵的肉體一年有多半時間在寒冬的長袖裡被緊裹著。樹木不能成活,草籽不能發芽,骨朵絕少開花,心情雪上加霜,缺氧導致人體各項機能減退明顯。如果說兩千米以上即為生命禁區,那麼五千多米算什麼呢?在哨兵面前,這隻可能是一顆靈魂瞻仰的高度。經年後即造成心血和呼吸系統不可逆改,動、植物神經出現障礙及紊亂,各項功能尤其免疫功能受損嚴重,多病、早謝……最不可思議的是下到海拔低的地方醉氧嗜睡反而適應不了。

聊齋查果拉(3)

……她的聲音開始變得有些低語。在聖潔又遙遠的查果拉麵前,她的語氣儼然失去了“楊總”風風火火的變奏形式。她難過地說,在那些遠離愛情的查果拉哨兵面前我突然有種抱愧之感,儘管我知道你把他們客觀典型化了,但,人是渺小短暫的,自然是偉峻永恆的。高寒洪荒令脆弱的生命喘息不安,且與紛繁莫測的現代都市文明去之又遠,可悲的是我遊歷了祖國那麼多大山名川,對長河高山,風馬草原,還有野生動物依然沒有從內心產生善待和崇拜之心。並且每當我去到一個旅遊的聖地,心裡仍會牽著那一本本賬本,那一個個零售商,那一箱箱從北京發往成都的“軟體”和“硬體”。

真是痛改前非!痛心疾首!無言以對呵。想想,我們在這個繁華的都市夜晚,對查果拉哨兵缺氧之事高談闊論的時候,祖輩生息在高原上的人們卻並不把什麼缺氧寒冷掛在嘴上。大家就好像沒有這回事兒似的。多年來,我注意到,往往喊得最兇的是一些尚未抵達或正在抵達或剛剛抵達的新來者,世居西藏高原的人則通常沉默不語。查果拉海拔之高造成的缺氧、高寒、自然環境的惡劣和生存條件的艱難,都得由哨兵獨自承受。但荒涼封閉並未使他們嫌厭,貧寒滯後沒有令他們氣餒。更令人崇敬的是,他們始終保持這種心甘情願、慷慨超然的生活態度,甚至也不眼紅那些生活在山青水秀溫柔寶貴之地的人們,這大概能說明依著大風大雪大月亮大太陽日夜相伴的高原軍人為什麼具有如此寬闊胸懷,寬厚品性。

在西藏,確實有這麼一群已經或正在戰勝自我的人。他們默默無聞是由於他們頑強,他們樂於忍耐是由於他們無愧,他們友善達觀是由於他們最知人情高貴。他們就是這樣一群世代廝守於高山之父與江河之母的忠實子民。

也許這種感覺你不一定能夠完全懂。因為如今的你是一座城市另一個領域的精英。也許只有切身體驗者才知道,能夠長時間在查果拉呆住實為不易,莫說一生一世,就是一天一夜你也是慎行的勇敢者。查果拉,涉及人作為智慧生命的要害本質,不僅能適應而且還能改造客觀世界,正是靠著這一本能,那裡的哨兵才能戰勝種種未知的困難。作為西藏軍人,這種戰鬥的本能萬不可失。我想,所謂人類之末日,即是其本能喪失殆盡之時,但即是本能,就會與身俱在,更會因生存的嚴酷而愈加強烈,不會退縮。

想來這便是軍人與國土共存的意義所在,靈魂與高原同甘共苦的結晶。我常常想,成批的高原軍人與雪域極地世代生息與共,這是不是一個奇蹟?他們是不是可以在這方面代表人類的傑出品性?而我作為其中一員因耐不住長時間的孤獨和寂寞,忽地腦子急轉,一紙報告突然回到四川盆地的這片閒散之地——一個至少氧氣多一點、氣候好一點、人群多一點、生活美一點的城市,我的心情其實並不舒暢,想起我的高原,我的西藏,還有遠在查果拉的哨兵兄弟,想起那麼多同路人還在風雪交加的夜晚同和平的精神和情緒搏鬥,今夜,我怎能一個人步入歌舞的海洋?面對她提出的換一個地方去玻璃樽音樂會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