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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因為這個幻想,我始終有信心繼續等下去。你有嗎?

我又等了些日子,那些日子山上的格桑花開得很熱鬧。我準確地記下了這個讓我一直想要握住的日子——那是九月的高原,陽光白花花的打在遍地格桑身上。如果我突然對你說,我終於等來了梅里雪,你可能會十分興奮,嘰嘰喳喳的吵著我快說快說——我說 ——我等來的是一個讓人很不樂觀的訊息。我想此時的你一定比我失落,甚至對我不滿。但你可知道,就在我們一起失落的時候,有個表情一點都不失落的男人正面對全國觀眾輕輕地講述著一朵格桑的故事,他一定已經講了很多很多,只是前面的我都沒有看到。這是2005年的最後一天,我從電視畫面的字幕上得知他就是那支無數次穿越仙山夢谷的汽車部隊的最高指揮官,我記住了他走下螢幕時說的最後一句話——

“我永遠忘不了那鋪滿高原的格桑花,更忘不了當年的梅里雪,那是她第三次上高原與我們團聚,那年她剛滿十四歲,白血癥奪去了她花兒一樣的生命。”

十七歲十七朵蓮花(1)

十七歲十七朵蓮花1

十七歲十七朵蓮花2

十七歲十七朵蓮花3

十七歲十七朵蓮花4

我承認,在我快要離開那座軍營的最後時光,我所看到的戰友之間已經不存在什麼真實的感情成分。

兵當到現在,有一點我弄不明白,那就是年紀輕輕的兵們抵抗孤獨的能力怎麼越來越強了。莫名其妙,冷眼相看彷彿成了和平年代習以為常的事情。就我那時遇到他的情形與現在的心境而言,我覺得我的敘述已經很難準確抵達我最想表達的心緒。

九月的西藏。陽光普照的營房。澡堂,下午四點的記憶。

我從水裡出來,穿好襪子在沙發上發呆。面對我的是一塊流著淚的鏡子。那些行色匆匆的兵們從澡堂出來首先會在鏡子前整理好軍容,然後大步流星各自朝著自己的連隊走去。最後的結局,只可能剩下我一個人。我坐在鏡子面前匪夷所思。當穿著一身便衣的我看著自己可笑的表情時,我突然看見了他。

他坐在沙發上專心致志地穿襪子。我們相互對視一眼,久久無語。然後他站起來轉過身去整理軍容。我側過身去看鏡子裡的自己。他在鏡子裡看我,看我怎麼沉默得像一隻羔羊。這樣的情景持續了很長時間。我認為他說什麼都該說話了的時候說話了。

咋以前沒見過你?剛調來的是吧?

我說,可不是罷。你是哪一年的兵?咱們是同年兵呵!可我咋沒見過你。

嘿,你剛才不是說了我是剛調來的嗎?真是的。

他笑了。那是一個標準的列兵微笑。我也笑了。看來歲月真的不想讓我變老,住過的營房都換新的了居然有列兵把我當新兵看。究其根底,我想這其中的原因大概是我不具備老兵的那些言行舉止吧。

來部隊你不準備學門技術?

我想過,可是這年頭學什麼好呢?我剛從汽車團學車回來,你也可以去學的呵。

我?我?我?我行嗎?怎麼不行。不過,不過,你要懂得起喲。

怎麼個懂法呵?

傻B,真笨,這麼簡單的事都不會呵。天黑了,你往小院提兩瓶茅臺,甩兩條中華去就搞定了。

可是我哪來那麼多錢買這些高檔的東西呀?我從農村來,我爺爺買10塊錢的葉子菸可以抽一年,我父親打10塊錢的紅苕酒可以請五桌人收二十畝莊稼。我想說的話全堵在了喉嚨裡。那一刻,我想笑,但是笑不出來。列兵走後,我面對越來越透明的鏡子,叼著一枝殘留的菸蒂,在咽喉裡把心中的疑問呼來喚去。那籠罩我的雲煙像飄忽不定的飛船讓我一不小心滑向遙遠的時光。比如童年的蟬和稻草人,比如那個叫春麗的十四歲女生,比如十五歲穿著牛仔褲進城,最悲傷的事情莫過於有人偷走了我十七歲的鳳凰牌腳踏車。比起這些,我不認為還有比這一天西藏的下午更為尷尬的時刻。這裡的白天靜悄悄,連鏡子都照不出淚水了,我拿起臉盆朝機關宿舍走去。

一路上,我都在感激列兵。雖然我活不明白,但我是幸運的。在我離別西藏幾年重新返回西藏的這一天,我突然忘記了自己的年齡,周圍的人都木呆呆地看我,從不主動和我說話。列兵是第一個認真和我交談的人,而且我相信他講的都是肺腑之言,他願意將他的成功經驗傳教給一個看上去十分弱智的戰友,列兵的單純和善良讓我一生感動。

我儘量避開他,生怕與他重逢。只可惜,只可惜後來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