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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瑪——瓊瑪。

我——我——愛——愛——你——你!

遠處的山崖,歸來的羊群像浪花飛滾。

阿爸狠狠地吸了一口鼻菸,在帳房前蹲下身,望著雪山,嘿嘿地笑了幾聲。

天堂的顏色

爺爺,山的那邊是什麼?

是山。

爺爺,你每天都要看山嗎?

嗯。

真奇怪,山有什麼好看的呢?

孩子,你小,不會明白的。

那你看到山的前面是什麼呢?

還是山。

哦,那再再前面呢?

仍是山。

嗯,爺爺,照你說,前面的前面,除了山還是山,一點都不好玩了。

不不不,孩子,你聽我說,最最前面不再是山。

啊,那會是什麼呀?

是,是西藏。

西藏,爺爺,西藏是什麼?

西藏,西藏,就是天堂。

爺爺,爺爺,天堂是什麼?

天堂。呀,就好比一種非常特別的顏色。就像,就像你爸爸和媽媽穿著軍裝的照片上那條幸福的哈達。

噢,哈達!雪白的哈達,真漂亮……爺爺爺爺,那天堂的顏色一定是雪白雪白的,對嗎?

嗯!

爺爺爺爺,長大後,我一定要去天堂玩玩。

爺爺望著遠方,捶胸頓足。

爺爺,爺爺,爺爺你怎麼啦?

爺爺咳嗽得厲害。孩子,孩子我在想你爸爸怎麼還不回來。

爸爸,爺爺你不是說爸爸去天堂接媽媽回來嗎?

是,是,你媽媽說好在天堂等他的,他們是該回來了,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們回來好嗎?

喔喔喔。起風了。

孩子,你怎麼哭了。

爺,爺,我,想,爸爸和媽媽在天堂是不是不管我們了。

不,不會的,很可能他們在天堂裡遇到了大雪,大雪把路面凝凍了不好走,只要太陽出來,雪化一化,他們就可以走人了。

爺爺,怎麼天堂裡也會下雪?你看見過天堂雪嗎?雪的顏色好看嗎?

雪,很美。很美。美得就像孩子你的小手在空中揮舞,揮呀,舞呀,一點聲音也沒有,它們牢牢地抱在一起,輕輕地落在大地上。一年四季,那裡真是一座被雪包圍的天堂啊。當爺爺扛著槍騎著犛牛在天堂裡與敵對分子交鋒的時候,經常是身披雪花,那雪白雪白的美呀,嘖嘖嘖,真是好看極了。

好玩,好玩,真好玩,我要去,爺爺一定要帶我去看天堂的雪。

爺爺抱緊孩子,打了一個激靈,渾身不由抖動起來。

風像一個不祥的號角,那聲音比傾盆的雨聲還大。

孩子蜷縮在爺爺的懷抱裡。爺爺微閉雙眼,重重地癱倒在路邊的石頭上。

地上高高的枯草被大風捲得東躲西藏,不成樣子。風中裹挾著絮絮叨叨的雪,那嗖嗖的聲音猶如看不見的飛刀。天空的臉,傷痕累累,膚皮潦草的大地越來越蒼白,雪,越下越大,漸漸地,爺爺在漫天的雪中像是睡著了。

一隻大鷹,一聲尖叫重新整理了一個雪天。

一個沒有終結的故事很快被太陽的萬道光芒融化了。最後,流水的雪地只剩下一個靈魂的聲音在鳥兒們奔走相告的叫聲中傳來又傳去——

爺——爺,爺——爺……

我看見天堂的顏色了!

你看見了嗎?

另一座高原的細節(1)

紅色黃昏,一個人隨意走在察隅南端邊緣的谷地,偶爾抬頭,發現路上已有稀世珍寶的煤油燈照明。落單的鷹,在漸趨暗淡的夕光裡緩慢地翻過山脊。山坡上的黑,濃郁得化不開,各種蟲子的叫聲在若隱若現的天光裡,此起彼伏。

路上的心情,隨之陡然沉重起來。

黑夜終於來臨,在察隅,它像不溫不火的煤潛伏在我上輩子的身體裡,使我下輩子的脾氣一下子變得粗暴起來,遠處和近處,山上山下,煤油燈盞,讓我條件反射的想起蜀南丘陵地帶永開不敗的野菊花。環顧四周,無人。空曠的寂靜和茫然使我鑽進了廢棄的竹樓——閉上眼睛,遺忘過去的心情從來沒有此刻迫切。究竟是什麼牽痛了我內心那一根最為敏感的神經?誰知走失多年的煤油燈竟會在這裡相遇。繼而,有一縷新鮮的風將我微閉的眼睛吹開,我從挎包裡取出手電——在模糊的光影下翻看《察隅縣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