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上葉兒家去給京兒說媒的。或許是木琴從茂生焦躁的舉動中,或是從杏花村面臨的群體共識中,終於意識到了京兒的婚姻大事所面臨的緊迫性。不趕在小年齡段上先預定下一個人選來,等年齡到了時,恐怕連個閨女的頭髮梢兒也抓不到一丁點兒了。於是,她就在工作之餘留心物色兒媳婦的人選。但是,瞧來看去的,終是沒有一個閨女入得了她的眼的。蘭香家的大閨女春兒已經在半年前就定下了主兒,是北山村一戶郭姓人家,媒婆竟是酸棗婆娘做的。四喜家倒是有仨閨女,但四喜媳婦桂花早就放出話來,說堅決把仨閨女統統送到山外去找婆家。等閨女都出嫁了,她也不準備窩屈在這個窮山窩子裡受罪,與四喜一齊隨了女兒們到山外去落腳兒。到後來,她越看葉兒越順眼,倆人都是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又一塊兒搭檔著到公社去上學,還一塊兒在村小學發生教師危機時挺身而出代了一個暑假的課。看得出來,倆人能談到一塊兒去,葉兒的性子又綿和,人也長得文靜體面,真是萬分般配的一小對兒呢。她把自己的心思偷偷對蘭香說了,託她去說媒試試。蘭香當然把這事放到了心上,像辦自家事情一樣上心費力地去辦理。但是,幾經周折,終是一個“窮”字,把這好事給攪黃了。
任蘭香唾沫飛濺地說了大半天,木琴才好言好語地把她送出門外。
臨出門,蘭香從懷裡摸出塊紅紗巾遞給木琴,說是京兒送給葉兒的,讓退回來的。
回到屋裡,木琴悶聲不響地坐在床沿上。茂生則屋裡屋外沒事找事地瞎忙,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神情。在倆人共同生活的二十幾年中,木琴第一次現出失意落魄的樣子。他以為木琴這次的失敗,完全是對倆人前幾天吵架的應有回報。
木琴當然知道茂生的心思,暗笑他的小心眼兒。剛剛還火竄頂梁地為京兒物件的事著急冒煙的,一轉身,竟又拿京兒的事跟自己較上勁兒了。她不理睬他,一個人盯看著手中的紅紗巾想著自己的心事。
當晚,木琴拿著紅紗巾來到西院,把一臉哭喪相兒的京兒從床上拖起來,問:
“這是你給葉兒的?”
“是,是我送的。”
“哪兒來的?”
“買的。”
“哪兒的錢?”
京兒惱了,頭一次對著木琴惡狠狠地喊道:“一不是偷的,二不是搶的。我把不太熟的杏兒偷偷帶到鎮子上賣的錢。咋啦,犯王法了?你讓公安的把我逮去好了。我不怕,什麼也不怕!”
木琴“撲哧”地笑了,說:“好京兒,娘沒嫌你呀。娘是想問這杏兒能賣錢?”
“怎不能賣,鎮上的人都搶著買哩。”
“趕明兒,你帶我去賣回吧。”
“你去?你是黨的人哩,敢去做違法的事?”
“幫咱村裡人找條吃飯的路,怎算違法呀。咱悄悄地去,千萬別聲張。”
京兒忐忑不安地點頭。
第二天,木琴跟酸杏請了一天的假,與京兒一起鬼鬼祟祟地去了鎮上,擦黑的時候,才回到家裡。
木琴滿臉的喜氣,張張羅羅地吃了晚飯,撂下飯碗就去溜門兒了。
遙遠的曙光(6·5)
一段時日以來,酸杏很是煩惱,半喜半憂。喜的是,葉兒的親事剛剛有了點兒眉目。憂的是,蘭香一次次地跑門子,為京兒提親,本來心裡不情願,這拒絕的話頭兒卻又一時說不出口兒來。
他早就託了人,拐彎抹角地向姚大夫提親,想把葉兒說給已經回到公社醫院上班的姚金方。姚金方在村衛生室幹了幾年醫生,又把大兒子國慶一手帶起來。應該說,酸杏對姚金方還是有所瞭解的。姚金方雖是為人處世馬虎隨意了一些,不太注意事情的傳統套路細節,對人情世故也顯得淡薄得很。但是,他卻是有技藝壓身的人,響噹噹的金飯碗是任誰人也搶奪不去的。更為重要的是,姚家是個名流大戶,方圓百十里內,誰不知道姚大夫的名氣呀。與姚家聯了姻,就等於把自家與姚家牢牢地捆綁在了一起。姚家不管有多大的聲威,他酸杏家起碼也得沾上半拉子名氣。真要是這樣,葉兒今後的幸福自不必說,賀家的子孫們也會跟著沾上點兒光亮哦。他就見天兒盼著姚家能答應這門親事。
姚家似乎沒有拒絕的意思,還捎回話說,姚家與酸杏都是老交情咧,雙方知根知底的,也都安心。要是結了親家,更是親上加親呢。姚金方也與葉兒熟悉。特別是葉兒在村學校代課期間,姚金方早就看上了她,只是當時年齡還小,沒當啥兒大事來考慮。現今兒孩子都漸漸大了,也應該考慮嘞。等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