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爹的女兒。
爹說是,爹說她永遠是他的女兒。
可是,她還是偷了爹的血。滴血認親,結果很明顯,她不是,她不是符家人。可是,爹既然說她是符絃歌,那她就姓符,她就永遠把這個位置坐下去。那一年,她九歲。
然後,她符絃歌繼承了歧陽城城主的身份。在朝堂上,她第一次認識了那個所謂的舅舅,陸務惜,權傾朝野的大丞相。就是這位大丞相,用看垃圾的眼神看著她,一臉欲除之而後快的神情。真相是永遠掩藏不住的,她終究還是知道了事實。
罪孽的孩子,亂倫而生的孩子。
陸務惜為了掩蓋他所犯下的錯誤,早也想晚也想,就想殺了她。為了掩蓋一個罪孽,他卻犯下了越來越多的罪孽,通敵判國,買賣情報……陸務惜他已經收不了手。即使不是為了私情,她符絃歌也會親手除掉他。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和她之間,終究只能活下一個。
絃歌悲哀地望著古湘玲,“湘玲,我第一次遇到你,當初你在街上行乞,那是陸務惜的意思嗎?是他命令你來接近我的?”
“……我是孤兒,丞相是我義父。”
絃歌閉上眼,“你那天又為什麼要女扮男裝?為什麼要混進隊伍裡?”她睜開眼,眼神遙遠地像是重山疊巒的那抹青色,無法觸及的蒼茫。“你何必和我們一起被抓?”
古湘玲望著她,然後慢慢垂下眼,低下頭,緩緩吐出兩個字,“贖罪。”說話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她沒辦法拒絕義父的要求,她下不了手卻非下手不可。至少,要陪著絃歌一起死。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
絃歌輕嘆,拳頭鬆了又捏,然後又緩緩放開。她斜倚在牆面,伸手接了一片雪花,看著那片晶瑩的白色在手心融化。“湘玲,我會忘了這件事的,就當你從來沒說過。逃出這裡以後你就離開歧陽城吧,愛去哪裡隨你的便。”
忘不了她們兩個在深山迷路,小小的湘玲揹著扭傷腳的自己走出十多里路;忘不了三伯拿鞭子打她的時候,湘玲整個人都伏到自己身上,哭得比自己還厲害;忘不了她被爹關起來懲罰的深夜裡,湘玲偷偷拿著點心來探望,然後就靠在柴房門外睡了一夜……
古湘玲全身僵硬,連話也說不穩,“你……放了我?”腦中同時又有另一個資訊撞擊神經,她豁然反應過來,伸手扯住絃歌,“逃出去?你有辦法逃出去?”
絃歌很安靜,輕輕“嗯”了一聲。
古湘玲太瞭解她這個反應了,瞳孔放大。“絃歌,難道……難道你一開始就是將計就計,故意被抓的?”那天晚上她明明看見自己放出信鴿,這種狀況絃歌還沒有調查戒備說明她早在心中有了算計。不,不對,應該在更早的時候絃歌就有了計劃,古湘玲盯住她,眼神顫抖,“你早就懷疑我了,你早就猜到義父會採取行動了?”
絃歌深深望她一眼,然後轉身,“湘玲,極東國的這些士兵快要啟程回國了,在這之前我們就會逃出去。離開以後你就不要再回陸務惜身邊,我已經找到他和極東國勾結的資訊,一旦呈稟皇上,這就是滅門的大罪。”
“絃歌。”看她越走越遠,古湘玲急忙喚住她,眼淚在眼眶中流轉,“你故意被抓,還在這裡遭受這麼多折磨,為了讓戲演得逼真,你還把雪遲都牽連進來……這一切的一切,只是為了混進這裡找出丞相和他們聯絡的信函?”
絃歌背對著她,望著漫天飄落的雪花,白色的雪粒子落在她的睫毛上,她輕輕一眨眼,它就融化成水。“湘玲,你的事情我不會告訴雪遲的,這點你放心。如果下次遇到他,你還可以向他微笑,跟他聊天暢談。”
十二歲的那年,絃歌坐在屋頂上看月亮偷喝酒,上好的女兒紅她一個人獨自享用,有種格外刺激暢快的感覺。結果湘玲在屋下看到她,也偷偷摸摸地爬上來一起偷喝酒。喝到後面,湘玲明顯有些醉了。
“絃歌,我愛雪遲,很愛很愛。”
“……我知道。”絃歌垂下眼,繼續喝酒。
“我不想把他讓給任何人。”古湘玲仰天大喊,然後呆呆地望著圓月。
絃歌撇開腦袋望向遠處,沒有說話。
“……包括你在內。”
絃歌沒有任何關於母親的記憶,陸務惜的妹妹陸纖是難產而死的。根據她的調查,陸纖和爹早有婚約在身,兩人也是郎情妾意,兩情相悅。但是,陸纖在嫁進符家的時候已經有孕在身,種種的跡象表明腹中的孩子是陸務惜的。在陸纖嫁進符家後,陸家原來的下人都被徹底清換,而且所有的奴僕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