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我如何行事,便是我的事了。”
“到如今,你還以為你能隨心所欲?”
“我說過,我不希望你插手。”
“我沒有義務遵從你的希望。”
“你是蒼家的次子,是我的弟弟,就算不能幫我,也請不要礙我。”
“如果我一定要插手呢。”
“……蒼山,這是她的宿命。她如果安於天命,我不會出現。”
38
我將那些話,從頭聽到了尾。儘管每一個字我都不想聽,但我立足不動,不想錯過。
我要讓那些寒如冰的每字在我的五臟六腑間鑿鑿刨刨,任它們冷若霜雪,七零八落,這,是它們沒有識人之明的報應。
我要讓那些利如刀的每句在我的心肝脾肺上砍砍割剜,任它們敗逃潰散,形之不復。這,也是報應。
直到,南峰頂人散聲沓,我方回草廬。
“滄海,滄海,我的滄海,你怎麼了?”
我仰起了眸,這個操著焦切的聲嗓掛著心疼的神容雙目憂灼的人,是馮婆婆,是世上唯一會會用心來疼滄海的馮婆婆。“婆婆,痛……”
“哪裡痛?滄海,哪裡痛?”
“哪裡都痛,婆婆,為什麼?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滄海,你不要嚇婆婆,什麼為什麼,告訴婆婆……”
我告訴了婆婆,我把我聽到的,一字不落的轉述。
我從來就知道蒼天不是那個可以滯我走出巫山的人,但我卻沒有想到,他竟是那個最想把我永遠埋葬在巫山的人。只因為,他的天女需要我的血。
不同的是,他不但要我留下,還要我心甘情願的留下,要我帶著感恩帶著榮耀的為天女奉獻……在他的設計下,我就如一個笑話……
“滄海,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是婆婆的錯,是婆婆的錯啊,婆婆明知道他是你不該動心的人,該攔住他,該勸你別和他走得太近的……”
蒼天是蒼氏的世子,豈是婆婆能攔住的呢?而沉陷在內的滄海,婆婆想勸又怎勸得住?
“婆婆一味想著我的滄海會拿捏分寸,一味想讓滄海休會一個芳華少女該有的心情,但怎麼也想不到,蒼世子他……”
“婆婆,是滄海的錯,是滄海……”活該。
對,是活該。我不同情。就算心肝脾肺在此時當真裂了碎了壞了散了,我也不同情。是咎由自取,是……活該。
翌日,日頭依然升起,積雪依然未融。巫山,依然是巫山。我,依然要靠奇苦的香蘭草生血養身。世界,不會因滄海改變。
兩天後,面具怪客在我窗外出現。
“小海……
“謝謝你。”
“……我以為,你會罵我多事。”
“的確多事。”
“小海,那天 ……”那天你一路暗跟著我回來,這兩天你不敢露面卻遠遠地探望,怎麼,是怕我尋死麼?”
“你知道?”
“難道你不知道我知道?”
面具怪客窒了窒,“小海,其實,你很聰明,是不是?”
“不是。”
“你會尋死麼?”
“不會。”
“你當真愛上蒼天了?”
“和你有關?”
他嘆氣,而後突然身子一扭腳根跺,話音歡轉:“就知道,小海你不把人家當成自己人,人家好傷心哦,人家不依啦,小海~~”
“隨便。”
“唉呀呀 小海,不能隨便,人家喜歡小海,小海對人家卻好隨便……
他哀聲怪調,驚擾了我的自我厭棄,也驅散了浮於我四圍的沉沉陰霾。雖然,該痛的依然在痛,該空的依然在空。
“婆婆,馮婆婆!”有呼喊聲自山口一路傳來。
小臭冰?對聲起時便倏然不見的怪客已不再奇怪,我扶窗起身,眺了眺聲音所來方向。小臭冰,我的……弟弟,是在我出生五年之後,我的父母為了天女的血源充沛再次孕育下的另一個工具,但不妙的是,選在同樣的時辰、同樣月暈之時孕育下的他,血性稀冷,無法滿足壓制天女體內邪祟的需要。所以,他在巫族的處境,比滄海更尷尬。自小被扔到了奴戶餵養,雖是雲氏的公子,卻不比府裡的下人來得尊貴。倒非是刻薄的虐待,而是漠視,被人被作無物的漠視。馮婆婆下山採買時,便遇著站在雲氏府宅門口,卻和自裡面出來的雲氏家長與夫人擦肩而過的小臭冰一一雲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