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蠱術!與巫術同源而起又分流別支的蠱術!……蠱惑人的心,誘出人的魂,蠱術中的引魂蠱!
但是,要施蠱術!必須先在對方體內植入蠱蟲方能湊效。這施者發如此蠱言,難道秋長風……
不會不會,若他是攜蠱之人,莫說小海在他身邊多年,就算甫近其身!也會有所察感。
“呀——”車外驚叫陡起!是秋水公子。
“公子,天色突轉黑暗,必是巫人作亂,您小心!”費得多、費得滿齊聲大喝。
突轉黑暗?沒有啊,小海仍然看得見青天白日……那麼,是障眼術了?
“安分呆在車內!看見任何東西也莫出聲。”秋長風話罷,身形閃出車轎。
費得多拼聲嘶喊:“公子小心,有團黑霧正向您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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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巫術、蠱術,用得多有障眼之法。所謂花非花,霧非霧。讓你看到的並非你真正看到的,你想到的也非你真正想到的,到頭來!真正要你性命的,實則是你。
費得所說的黑霧,不是黑霧,一個瘦長枯乾的披髮老叟而已。他閉目口唸蠱決,指點秋長風眉心,引魂而至。
他應該不是要取秋長風性命,否則,他指尖所向,該是秋長風的百會穴。百穴交匯之處,才是靈魂出竅之地。
只是,不管他所來為何,秋長風從來就不是一個可以引頸待戮的人。
“秋長風,你的祖父命你聽從於你心底的渴望,你可聽見了他在幽冥的呼喚?”
秋長風佇立如鶴!不動不搖。
“秋長風,將你的手伸出來,告訴我,它在哪裡?那本可讓大隴皇朝所有臣子俯首聽命又忌憚不已的名冊在哪裡?交出來,把它交到你的主人手裡……”
沒有人可以對秋長風如是說話罷?所以,在這個老叟以為控制住了秋長風,探手去拂其衣襟之際,後者右手食、拇兩指捏左手虎口,左手中指向天……
“退!”秋長風如斯一叱!
老叟目色瞬變,“雕蟲小計,螳臂擋車!”遂左臂高舉,五指大張,“生活在天地間最黑暗處的生靈啊,聽從你們主人的召喚,讓這世上自以為是的人們看到你們偉大的力量!讓目光短淺的他們畏懼於你們的存在,來罷——”
我不確定。
我不確定,秋水公子看到了什麼,以致嬌呼連連,花容慘白。但如果連四公子中表情最為缺乏的傾天亦顯驚色,說明他們看到的,必定幾近恐怖。
老叟所謂的天地間最黑暗處,指得便是——每個人心底必有的陰暗之隅。
在我眼裡,這群江湖上頂尖的人物,只是在和一片空白博鬥。他們如臨大敵的物件,只是存在於他們陰暗心隅的結,那是每人皆有的心魔。心魔經外祟引誘,會百般幻化,而呈現在每人眼前的,便是每人最畏懼的影像。
我也明白了!這老叟的蠱種是何物。不是有形的蟲,而是每人心底無形的魔。以此蠱噬人,是一場意志的對抗,卻是最強和最弱的對抗。
這老叟施蠱之術,已臻化境。
“秋長風,冥頑不靈並不能使你逃脫懲罰,你忘了在幽冥等待你的祖父,他是這世上最愛你之人,你要讓他在無邊的幽暗裡享受那無邊的孤冷麼?”
引魂蠱與巫術攝魂法!前者以蠱以苗,後者以血為咒,但相同處,皆以所施物件靈魂最軟弱的痛處著手,移其心,拂其志,取其魂。
這老叟一再提到秋長風的祖父,當是他確定,那便是秋長風的至薄至弱之點。
而結果亦給予了證明。
秋長風屹立的身軀倏爾一搖,唇角溢位一抹紅痕。
老叟掀動枯乾麵皮,似是得意地笑,再張右臂,仰天呼嘯:“被深埋於幽冥的幽靈啊,你們可曾感知這條靈魂的徘徊,快來告訴他,該如何臣服立於他眼前的強者……”
我收回投向車窗外的目光,垂眸澈心,將兩手中、無名兩指緊並,與拇指相合,手心向天,默唸:宇宙萬物的陽光,莫要吝惜你的光芒,照徹每一處陰暗的所在,請退所有朽弱的汙殤,去!
老叟身形劇晃,兩眼充斥驚疑幽光。準確無誤地,兩道幽光攫住了車轎。我並不懷疑他有這樣的力量。我所以不加匿藏的施展,為的就是要把他自秋長風身邊引來。
“弱者渺小的存在便是為了讓強大的你們消滅!不必畏懼不自量力的對抗……”他口裡念著,重新聚攏那些被潰散的黑暗,步子向車轎邁來。
我推開車轎的門,與他雙目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