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先生,”年輕人天真地回答說,“我覺著心裡一陣冰涼,我一聽到敵人的行列中發出用西班牙語說的‘開槍’的命令,就緊閉雙眼,只想到了您。”
“真是這樣嗎,拉烏爾?”阿多斯緊緊握住他的手說。
“真是這樣,先生。就在這時候,響起了一陣巨大的響聲,彷彿地獄開啟了似的,沒有給打死的人感到烈焰的熱氣。我重新張開眼睛,很奇怪自己沒有死,甚至也沒有受傷,我們隊伍中有三分之一的人躺在地上了,手腳受了傷,全身是血。這時候,我看到了親王的眼睛,我便只想到了一件事,就是他在看著我。我使勁催馬快奔,一直衝到敵軍的隊伍當中。”
“親王對您滿意嗎?”
“先生,至少他是對我這樣說的。他派我護送夏蒂榮先生回巴黎,夏蒂榮先生特地來向王后稟告勝利訊息,並且帶回繳獲的敵人軍旗。親王對我說:‘去吧,敵人在半個月裡是無法重新聚集起隊伍來的。在這段時間裡,我不需要您在身邊。您去擁抱您愛的和愛您的人吧,您去對我的姊姊隆格維爾夫人說,她把您推薦給我,我謝謝她贈送給我的這件禮物。’這樣我回來了,先生,”拉烏爾帶著無限的深情,望著伯爵微笑,說,“因為我想,您一定很高興再看到我的。”
阿多斯把年輕人拉到跟前,親他的前額,就像親一個少女一樣。
“這樣,”他說,“您有了良好的開端啦,拉烏爾,您有公爵做您的朋友,有一位法國元帥做您的保護人,有一位王族做您的統帥,就在您回到巴黎的同一天當中,您受到了兩位王后的接見。對一個剛剛進入社會的青年來說,這簡直太美妙了。”
“啊,先生!”拉烏爾忽然說道,“您使我想起一件我忘記了的事,因為我急於對您講我打仗的事情所以忘記告訴您。’在英國王后那兒有一位貴族,聽到我說到您的名字的時候,他又驚又喜地叫了一聲;他自稱是您的一位朋友,問我您的住址,就要來看您。”
“他叫什麼名字?”
“先生,我不敢問他,可是,雖然他舉止文雅,但是聽他的口音,我認為他是英國人。”
阿多斯“啊”了一聲。
他低下頭,好像在回想什麼。後來,他抬起頭的時候,突然看見一個人站在半開的門口,親切地望著他。
“溫特勳爵!”伯爵感到意外地叫起來。
“阿多斯!我的朋友!”
兩個貴族互相擁抱了好一會,接著,阿多斯握住溫特的手,望著他說道:
“勳爵,您怎麼啦?您是這樣憂愁,而我是這樣快活。”
“是的,親愛的朋友,這是真的;我甚至還要說,看見了您,更加重了我的不安。”
溫特向四周望了望,好像在找一個能單獨說話的地方。拉烏爾知道兩個朋友想好好談談,就很自然地走了出去。
“瞧,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人,”阿多斯說,“那麼我們就談談您的事吧。”
“趁只有我們兩人,我們來談談我們的事,”溫特勳爵回答說。“他在這兒。”
“誰?”
“米萊狄的兒子。”
阿多斯聽到這個女人的名字又一次大感意外,這個名字如同一個給人帶來厄運的回聲一樣總在追逐著他。他微微皺了皺眉頭,猶豫了片刻,然後用平靜的聲音說:
“我已經知道了。”
“您已經知道了?”
“是的。格力磨在貝頓去阿臘斯的路上遇到過他,他快馬奔回來告訴我這個人出現了。”
“格力磨認得他?”
“不認得,可是格力磨看到一個躺在床上的垂危的人,這個人認識他。”
“是貝頓的劊子手!”溫特叫起來。
“您知道這件事了?”阿多斯驚奇地說。
“他剛剛離開我,”溫特回答道,“他全告訴我了。啊!我的朋友,多麼可怕的場面!我們當時把孩子同母親一起收拾掉就好了!”
阿多斯和所有品質高尚的人一樣,不願意把自己不快的情緒影響別人,相反,他總是把這些情緒壓到內心裡,並且給別人帶來希望和安慰。他心中萌生的個人的痛苦,在別人面前,彷彿也轉化成了快樂。
“有什麼擔心的?”他說,開始時他本能感到的恐懼,經過一番思考,現在已經消失了,“難道我們不會自衛嗎?難道這個年輕人是職業殺人者,膽大妄為的兇手不成?他在狂怒之下,可以殺死貝頓的劊子手,可是,現在他的怒氣已經因為報了仇平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