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真了。“你離開?”他認真地思考一會兒,問,“那秋雲呢?”
顏哲苦笑著看看我,說:“反正是假設,就假設她也離開吧。”
“那肯定不行!少了你們,這個新農場肯定會立即崩潰的。”
王全忠擔憂地看看他,看看我,那神情就像是一個小孩聽到媽媽說“我不要你了”。顏哲沉默一會兒,笑著寬他的心:
“放心吧,我和秋雲都不會離開的。倒是你有可能。給你吹個風吧,縣紡紗廠的招工已經開始操辦了,你在農場的推薦名單上。”
全忠眼中閃過一波光亮,那是世俗的誘惑在閃光,甚至穿透了蟻素的遮蔽而顯現出來:回城,拿工資,和爹媽生活在一塊兒,過一種相對說正常的生活。不過這種誘惑一閃而逝,他毫不猶豫地說:
“我不走。我要跟著你留在新農場。”顏哲很感動,默默擁抱了他,送他出門。
7 招工
頭天上午下了一陣暴雨,大夥兒不能出工,都到庫房去搓玉米。我在粉房幹活,頭頂的喇叭嘶嘶地響了:
“知青農場聽著,讓賴場長把喇叭檔換成電話檔,縣知青辦有重要電話。另外,公社知青辦魏主任是不是在你們哪兒?讓他也去接電話。”
不用說,這個電話肯定和招工有關。如果是在過去,單隻這個沒頭沒尾的電話就足以攪得全農場騷動不安。但現在不同了,我注意觀察各個屋子,他們都聽見了電話,但保持著平靜。我立即趕到場長室。賴安勝在田裡幹活沒有來,老魏叔和顏哲在這兒,已經把喇叭檔換到電話檔,正在接聽縣知青辦的電話。是風傳已久的縣紡紗廠的招工,終於開始實際操作了,這次分到農場的招工名額不少,八個人。縣知青辦通知他們作好準備,幾天後到縣醫院去體檢。
名單中沒有岑明霞,這也從側面證實了孫小小那晚說的情況。名單中有我,這我早知道了,是郜叔叔給透的信,那還是沒噴蟻素之前的事。名單上還有王全忠,這點比較出乎意料。老魏叔實打實地說:
“據我所知,第一榜名單上沒他,按胡主任的意思把他加上了。一是表示確實不給他穿小鞋,再者也想把他早點送走,省得和顏哲攪在一塊兒,不定又鬧出一個大字報事件。”
這確實是胡主任行事的風格,所以我們都信服老魏的話。
但今天的老魏所能起的作用,也只限於介紹情況了。他笑眯眯地說:情況我介紹清楚了,該咋辦,顏場長你定吧。就心情輕鬆地離開。顏哲問我:
“名單中有你,你啥意見?”
我嘆息一聲:“要說招工對我沒誘惑是假的,我盼了多長時間了,更不用說我爹媽和大姐簡直是盼星星盼月亮。不過,第一我不想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第二不想離開這個新農場。我早就決定了:不走。”
顏哲很感動地吻吻我,沒有多說。晚上他又徵求了全忠及其它幾個被推薦人的意見後,對我說:“秋雲我已經決定了,農場放棄這次招工,一個也不走。”
我猶豫著,沒有表示贊同。顏哲用銳利的目光掃我一眼,平和地說:秋雲你有啥看法儘管直說。我說:
“我知道,咱們的新農場剛剛開始,為了保證這個實驗社會的成功,最好不讓場員們過早離散。但招工畢竟是影響知青一輩子的大事,我不忍心代他們做出走與不走的決定。當然,你已經徵求過他們的意見,他們都表示不會離開農場。但你也知道,這是在蟻素控制之下的意願,與他們的原來意願不一定吻合的。他們與我不同,我是在清醒狀態下做出的決定,也願意承受由此帶來的損失,他們不同啊。”
我在說這些意見時,顏哲明顯地不快,甚至很不滿。我看著他冷淡的眼神,心中抖了一下。我知道,倆人之間曾經出現過的“根本性的看法分歧”這會兒又來作怪了。我勉強地笑著說:顏哲,看來你不同意我的意見,有啥你也直說,不要顧忌我的面子。顏哲坦率地說:
“秋雲,不要怪我說話直。我想問你,你是不是真心相信和喜歡咱們的利他主義小社會?”
這句鋒利的詰問讓我有倒噎一口氣的感覺,沒辦法回答。顏哲毫不留情地說下去:
“你一定說你相信它,喜歡它。但這確實是你意識最深處的想法嗎?你心眼很好,盡心盡意為知青們著想,不想耽誤他們的一生。但什麼才是真正對他們好?那就是把他們留在新農場裡,留在這個純潔透明的地方,免受社會的毒害。這樣的一生才是最幸福的!至於什麼招工、拿工資、庸庸碌碌的小市民生活,都是不值一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