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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念頭:噴灑蟻素後,全場人的精神面貌都變了,唯獨他似乎一點兒沒變,這是為啥?這個念頭我只是隨意想想,隨之就拋開了。一直到第二天,我才知道我的直覺是對的。

半個小時後,我見顏哲正往場長室走,就追過去,想告訴他秘密津貼的事兒。場長室門口蹲著一個人,是會計老霍,仍像往常那樣,腦袋夾在膝蓋裡,兩隻尖稜稜的膝蓋高過肩頭。看見我們,他忙站起來,畢恭畢敬地立著。顏哲說:

“老霍?找我有事?”

他一邊說一邊開啟房門,請老霍進去。場長室裡非常簡陋,一張辦公桌和靠椅,一張床,一個洗臉盆架,再就是七八隻小板凳,是開場部會議用的。牆上掛著木工傢什。顏哲坐在靠椅上,我坐在床邊,請老霍自己拉一個小凳坐下。但老霍高低不坐,非要雙手貼身、垂眉低眼地立在那裡。我看著他唯唯諾諾的模樣,不由想起林鏡說的“帝王之相”,忍不住想笑。顏哲警告性地瞪我一眼,其實他猜到了我笑從何來,他自己的嘴角也有掩飾不住的笑意。他平和地問:

“老霍你有啥事?”

老霍哼哼噥噥地說:關於夏季分紅的事,想向場長彙報。但他看看我,不再往下說。顏哲催了一遍,他又看看我,神情更窘迫了。我太遲鈍,這會兒才想到他是不願意我在場,忙笑著說:

“你們談公事,我該回去睡覺了。”

顏哲止住我,平靜地說:“老霍,在咱們的新農場裡,沒有不能公開的事。以後你得改改過去的習慣。何況這是秋雲,是我最信任的人,以後凡是可以對我說的話,如果我不在場,你都可以直接對秋雲說。”

我知道他這番話,一半是對老霍說的,一半是讓我聽的。他這樣看重我,確實讓我感動。老霍聽他說得這樣肯定,把心裡的包袱放下了,難為情地對我解釋:

“秋雲你別怪我,是賴場長,不,賴安勝當場長時,下的死命令,他說只要發現誰走漏了這個風聲,一定叫他‘不得好死’。現在場長既然已經換了,我當然不能瞞顏場長。”

顏哲聽得一頭霧水,問:

“什麼秘密?你儘管大膽說。”

我剛才聽過郜叔叔的話,知道原委,替老霍說:“就是場里老農們每月五元的生活補助。”

“這個補助,去年不是宣佈取消了嗎?賴安勝還在全場大會上賭咒發誓。”

老霍苦著臉說:“取消過兩個月,後來又偷偷恢復了,連那倆月的也補發了。”

“噢――”

“還有……”老霍偷眼看看顏哲的表情,欲言又止。顏哲很平和地示意他說下去。“還有賴安勝的工資,是他給自己定的,每月25元。你知道的,第一任的胡場長是國家幹部,工資是從縣財政撥發的,不影響咱場的分紅。胡場長和另外三個下放幹部走後,農場裡就只剩下我有工資。賴場長不是國家幹部,他的工資只能從全場的分紅中扣出來。”他又看看顏哲,小心地說,“當然,你從6月份當了場長後,這筆工資就該發給你。我只是請你指示,賴安勝當場長那段時間的工資還發不發?他的工資還有倆月沒發。”

顏哲沉默一會兒,說:“還有嗎?”

“還有莊副場長的生活補助,原來沒他的,因為那時的生活補助只給老農。後來,就是鬧過那場風波之後,賴安勝也給他定了五元,和老農們一樣待遇。”

“噢――老霍你先回去吧,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覆。你做得很對,既然我當了場長,這些情況是該告訴我。”

老霍如釋重負地走了。

如今腰包鼓脹的年輕人很難理解,僅僅每月五元的秘密補助會在知青中鬧出一場大風波,但事實確實如此。這場風波是崔振山最先鼓弄出來的。去年秋收過後,有一天顏哲在我宿舍裡閒聊,崔振山匆匆闖進來:

“顏哲我告訴你個驚人訊息,原來咱農場的18個老農都有秘密補助,每月五元!”

“真的?你從哪兒得的訊息?”

“絕對可靠,我從理髮員宋三德那兒詐出來的。”

他與宋三德住一個宿舍,昨晚他睡得早,屋裡只有宋三德在哼曲劇。另一個老農老初進來,喊:

“三德,老霍喊你去領――”

三德忙咳嗽,指指裡屋床上,老初立即噤口,出門走了。崔振山是何等精明的人,從這半句話裡就猜到個八啦嘩啦地搖晃著玻璃水壺。附近的花鳥市場有塑膠的噴水壺,可惜它是塑膠的。當然,玻璃的水壺易碎。我寬容賣塑膠噴水壺九不離十,也不睡了,坐起來,懶懶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