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進了籠屜,蓋上蓋子,柳婆子才道 :“這裡可得說話?”
趕著今兒劉全沒回來,三娘帶著她進了屋,一進屋柳婆子便要跪,三娘急忙扶著她道:“媽媽待我心誠,我只當媽媽是三孃的親人,親人間何用這些作甚。”
柳婆子聽著心熱,也就依了她,問了來去,三娘把這兩日發生的事兒並自己往後的去處說了,柳婆子嘆口氣,拉著她的手囑咐她路上需小心,最好尋見守財,跟前也有個守財,總好過她一個人,莫輕信旁人之言,出門在外處處當小心……竟有囑咐不完的話。
直說了一個時辰,柳婆子才依依不捨的起身道:“雖如今糊弄過去,還是儘快出京妥當,也省得夜長夢多。”
三娘應著,把她送了出去,直送到衚衕口,瞧著柳婆子上車去了,三娘才回轉,只她走了幾步,忽覺不對勁,立住身形,猛然回頭喝了一聲:“誰在後頭鬼鬼祟祟的,出來 。”
話音剛落卻聽一個熟悉的聲兒道:“姓周的小子,你把我家爺害的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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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如今知道三娘是女的;在福慶眼裡也還是姓周的小子;福慶就不明白,武三娘算什麼女人啊;莫說跟王府後院的侍妾比了;便是灶房裡使喚的丫頭都比三娘長得順溜二;就算女子無才便是德,可武三娘哪來的德。
從古至今瞧見過哪個女人畫春;宮賣,更不消說;她明明就是皇上的人;還來勾引爺;一來二去把爺的魂兒勾了,她倒好;甩甩袖子跟皇上進宮當娘娘去了,這女人簡直就無情無義之極。
若從此各自撩開,消停的過後半輩兒也還罷了,卻仍不安份,半夜從鄒府跑了,因著她,京城裡又鬧了三天三宿,末了人是找著了,卻一命嗚呼死了,她死了,福慶真心覺得終於除了禍害,可爺哪兒不成啊。
那天從鄒府回來就病了,一病就是幾天,好容易有了點兒起色,卻又聽見武三孃的死訊,就當時爺那臉色兒,萬念俱灰也不過如此了,人都這樣了,還非撐著起來在隆福寺做功德,這功德不消說,就是給死了的禍害做的。
要說福慶發現三孃的行蹤,還得從他大姨子出門子說起,他丈人家沒小子,就倆閨女,俗話說的好,女婿當半子,兩個女婿整一個兒,可他那位連襟兒,就不用指望了,福慶先頭見過幾回,說傻吧,不算太傻,知道吃穿睡覺,還能幹點兒活兒,說不傻吧,渾身冒傻氣,嘴裡成天胡說八道,也不知道說的什麼。
大福慶這兩邊兒奔忙著,本來把三娘這事兒都快仍脖子後頭去了,雖說爺跟皇上哪兒緊著折騰,福慶卻想,再折騰也折騰不了幾天,人都死了,還能折騰出啥來。
說起來福慶心裡也納悶 ,俗話說,好人不長命禍害活千年,武三娘這個禍害中的禍害,怎麼就短命了呢,可由不得他不信,屍首如今都裝裹好進慈雲寺了。
雖如此,心裡到底兒有些疑惑,卻也巧,他那大姨子出門的正日子,他這個妹夫過來蘇家吃酒,這吃著半截兒呢,忽不見了傻子,酒也甭吃了,找吧!這剛行了禮新郎官就沒了,像什麼話啊。
一幫人連街坊四鄰都算上,各屋裡都找了一遍,沒找著人,福慶想著,今人人來人往的,不沒準傻子趁著亂跑出去了也不一定。
想到此,福慶就出了蘇家的院,提著燈,圍著蘇家的院子四周找,別說真給他找著了,烏漆墨黑的就蹲在關帝廟的破牆頭下,福慶提著燈照了照,傻子手裡拿著一張紙,嘴裡絮絮叨叨不知哪兒叨咕什麼呢。
福慶這個氣啊,這三親六故都快急死了,他倒好,跑這兒犯傻來了,福慶過去把他拽了起來,點了點他的額頭:“我說大姐夫,您這新郎官不好好在屋裡陪媳婦兒,跑這兒來冒什麼傻氣,莫不是不想娶媳婦兒了?”
傻子一梗脖子,把手裡的一張破紙往懷裡一摟:“我有媳婦兒,我媳婦兒一會兒就從牆頭下來。”說著抬手指了指關帝廟的破牆頭。
這幾句傻話說出來,把福慶給氣樂了:“這紙上莫非是你媳婦兒,我瞧瞧。”說著一伸手從他懷裡搶了過來,就著等影兒開啟一看愣了,是武三孃的畫像,前兩天貼的滿大街都是,不想傻子弄來一張,當了寶兒。
福慶指著畫上的三娘道:“說你傻真傻到頭了,我跟您說,這不是你媳婦兒,真攤上這麼個媳婦兒,有你好受的,走了,回去,你媳婦兒在屋裡等著你呢。”
誰知傻子不領情,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賴:“我不回去,我得等我媳婦兒。”好說歹說不行,要不是這兒是在蘇家門口,福慶都恨不得給他兩巴掌,傻的連媳婦兒都能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