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相親了吧,把有限的時間都安排的無限相親之上,因為期待而絕望,因為絕望而期待;絕望是最完美的期待,期待也是最漫長的絕望,於是小宋便在期待與絕望中輾轉,把原先的痛苦暫且忘卻。她也想忘記,但是她的痛苦是刻在自己身上的。
身後有兒童電馬轉動起來,兒歌響起了,“兩隻老虎,兩隻老虎,跑得快,跑得快……”她坐下來,想起小時候,“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耳朵,一隻沒有尾巴,真奇怪,真奇怪……”小時候無時不在盼著長大,長大了,卻又想回到從前,她想起自己少女的時候,戀愛的時候,甚至剛剛有了小輝的時候,那時候她是快樂的,自信的,驕傲的,現在,她常常感到難過,要是能回到從前,她一定讓自己穿一次最漂亮的胸衣。
“跑得快,跑得快,一隻沒有Ru房,一隻沒有Ru房,真奇怪,真奇怪……”她愣了一下,感到恍恍惚惚,歌詞變了,在她耳邊反覆吟唱,一隻沒有Ru房,一隻沒有Ru房,一隻沒有Ru房,一隻沒有Ru房……真奇怪……真奇怪……真奇怪……真奇怪……她站起來,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但歌聲不絕如縷,一隻沒有Ru房,一隻沒有Ru房……真奇怪……真奇怪……
她快速地跑離這裡,但耳朵被歌聲充斥了,她彎下腰,大口大口地吐氣,頓時眼淚洶湧。
轉了一會兒,逐漸平靜下來,她才向婆婆跳舞的地方走去,遠遠地她就能看見婆婆,在隊伍裡掄臂伸腿。她走過去問小輝呢?
婆婆顧不上回答,轉身的時候才說,在呢。
在哪呢?胡梅梅問。
在那個石凳那。婆婆努了努嘴。
胡梅梅尋了一圈,沒見小輝人影,於是又回到婆婆身邊,小輝在哪?沒看見啊。
婆婆有些不耐煩,說,剛才還在這玩的,不會走丟的。
胡梅梅繼續返身尋找,甚至把範圍擴大了一些,水池邊,四角亭上,依然沒有,天色越來越暗,人越來越少,她開始感到害怕,感到一種恐慌,小輝,小輝,胡梅梅放聲喊著。
婆婆也緊張了,停止跳舞,四處尋覓。小輝——,小輝——,婆媳倆的聲音一長一短,有人投來異樣的目光,也有人前來詢問小孩的高矮。胡梅梅已說不出話了,顧不上說話了,尋找的範圍越大,她越是感到恐慌,燈逐個兒地亮起,廣場上飄蕩著各種音樂,嘈雜,喧鬧,而她的耳裡一片寂靜,眼前卻是一片漆黑——天塌了。
她給許光榮打電話,沒人接聽,再打,仍沒人接聽,於是她一邊摁著號碼,一邊尋找,她突然恨起這個廣場的地形複雜,一眼看不到邊,或許小輝躲在某個旮旯裡,像往常那樣和她玩著捉迷藏。手機驀然響起,許光榮的,接通電話胡梅梅就哭了,她說,你快來,小輝不見了,你快來——
從派出所出來,胡梅梅沒有回家,許光榮坐在廣場的石凳上抽菸,她就來來回回地走著,她希望小輝會突然跑出來喊她媽媽,或者出現在遠處的人群裡,然後她跑上去,不分青紅皂白地揍上一頓,你跑哪去了?然後再緊緊地抱著,放聲大哭……
廣場再次安靜下來,她不想回去,該子時了吧,燈光也昏昏欲睡,許光榮起身走了,菸頭睡了一地。
一連很多天,許光榮和胡梅梅都沒去上班,他們在附近的派出所都做了登記,每天再在小區附近,菜場周圍尋找,回到家中,四個人分別坐在沙發上長吁短嘆,哽咽抹淚。家中小輝的玩具,照片,衣服,都能激起每個人的一汪淚水,婆婆蜷在沙發上,聳著肩膀,她說菜場的豆豆奶奶說最近人販子多,娃被騙走,就帶到大城市去做小要飯花子,卸掉膀子,割掉舌頭,想回家都說不出話來,都怪我,沒看好孫子。
婆婆的自責反使大家更為難受,許光榮摔門而出,胡梅梅則躲進房間。
這些天,婆婆知趣地沒去跳舞,公公也不再躺在床上,就連夜裡的呼嚕聲都小小翼翼,吃飯的時間越來越短,咀嚼的聲音越來越小,一切都變了。
相親對於小宋來說,頻繁且平常得像洗臉刷牙,赴約的心情也不如從前澎湃,走在路上,她感覺自己只是為了去吃一頓飯,喝兩三杯茶,再說四五句話。她在小城的若干個婚姻介紹所做了登記,於是便有了若干的約見物件,當然,也有重複的,無疑,說明對方也是和她一樣做了若干登記。她覺得就像一種撲克牌的玩法,配上對子的就扔了,於是手上只剩下單個的,好比這婚姻似的,配上對子的人都過上了日子,沒配上的還在尋著,或許你一直在這個介紹所裡找著,但和你配對的偏偏在那個婚姻介紹所,這麼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