蹊蹺,只道他戲談,絕不以為意。總兵談笑而別,臨去又道:“二兄若到了日期,不遂願時,小弟再來處分便了。”說罷而去。
到了次日,二學士果然仍扮作秀才,出城往相家去。此時路徑已熟,不知不覺到了。那邊有人窺探已曉得。進門只見前日書僮笑道:“兩位相公今日又來了。”二學士忙問道:“相公在否?”書僮答道:“在廳上,有人說話。”二學士便立住腳。書僮道:“進去是不妨事的,將來都是一家至親。”二學士只得進去。
進了儀門,只聽得說文小姐怎麼,章小姐怎麼,看見進去,兩人下階相迎。見的不是別個:一個卻是相水蘭,一個卻是石霞文。見過了,水蘭道:“此間霞文曾拜家父為義父,與小弟勝似同胞,文才聽說亦與巫兄相知過的。”霞文道:“豈惟相知,將來正要做朝夕相依的至親了。”水蘭接道:“正是你我四人都是至親了。只是一說前日小弟偶抱小恙,便二位忽忽而去,胡亂使家僮傳命,竟不一一細問出處,遂以舍妹得締絲蘿。前日秋兄人趨傳諭親迎一節出自欽典,小弟駭問由來,則以巫、藍之姓易為雲、水,小弟心中大為驚訝,秋兄反覆詳辯,始知巫、藍即雲、水也。今蒙光顧,有何臺諭?”二學士方才開口道:“前因敝相知秋兄道令妹小姐才傾蘇會,貌若夷光,欲為小弟作定婚之主人。小弟不自揣量,輕造高齋,承兄翁不棄,俯垂金諾。彼時易姓來訪者,恐驚動起居,非有他意也。而兄翁前日與秋兄所言之事,今日弟輩復造潭府,以釋前疑,並請虛誑之罪。”水蘭笑道:“如此脫空狀元正好配脫空夫人,恐舍妹不足以相當也。但我義兄此來非為別事,因雲兄曾與尚書之女訂約,水兄亦曾與義兄之妹聯姻,今聞舍妹于歸在即,特來商議,至期竟欲送入院中,以聽二兄尊裁,彼之意如此,二兄將來作何排程?”二學士道:“文、石二位訂約聯姻,事非虛妄,但其中委曲難言之故,小弟也不好出諸於口,乞石兄自言之。”霞文道:“小弟前日代文小姐剖肝露膽,一一為兄披陳,而兄於廣寒之枝既折到手,竟不欲見姮娥之面;諸般霞彩吐露君前,而朝天之後竟不肯一謝素娥,況兄若娶了文小姐,又小姐自然改頭換面,內家腔調,兄必為之見憐矣!豈猶興無風之雲,抱無底石欄,而起是之疑忌哉!語云:人生何處不相逢。兄自味知。”雲生道:“許多說話承言之於前,而今又聽之於後矣。但小弟任兄自言,不欲屑屑相角也。”相水蘭道:“雲兄之於文小姐如是矣,而水兄之於義妹則又無一毫折挫而亦拒絕之,似乎無謂。前日小弟亦往探義妹,義妹備述水兄薄情。一詩相訂,終身是從。而時當見賞,則幽谷之香既舒,猶忍使之守貞;春風已不須待矣,而尚無催妝之人。一枝照水,望兄憐也而兄竟不見憐;二月含章,待兄知也而兄竟不得知。至於情雲湘夫為月老而至今尚無綰其絲者,借《甘露詩》作冰人,而至今不肯搗玄霜。遂使羅浮徒牽伊人,伊人何曾惜得美人一寸腸乎。義妹謂此言中之義,惟小弟深知之,惟小弟能言之。他人雖或知之,而不如小弟知之為切;他人或能言之,而不如小弟言之為親。”竟將一首梅花詩意細細道完。又說:“水兄何竟負義妹一片苦心,而甘作薄情人耶。”水學士道:“此非小弟負令妹,亦文小姐負之耳。”霞文忙作色道:“文小姐何罪而彼此交劾之?”水學士道:“雲兄辭文小姐復歸之請,文小姐遂傳言,謂小弟之婚亦不成。非文小姐負之而誰負哉!”水蘭道:“才子原不易逢。佳人固自難得。如愚弟兄兩人慾擇一配,做了許多圈套,月下僅得兩人。請二兄不如照前娶了二氏罷。講來辯去,究竟講不過原要娶他的。還有一句緊要說話,聞二位兄定舍妹後,又定了章小姐。此事真麼?”二學士道:“此事實不相瞞,也是有的。”水蘭便作色道:“果然如此,二位兄竟差了。前則已訂,而有停妻再娶之譏;後則再娶,而復有得隴望蜀之誚。況章老職隸九卿,小弟絕樞韋布,何敢與之頡頏?彼女宦室門楣,舍妹蓬茅陋飾,何敢與之比肩?況舍妹雖生貧賤,性甚驕傲,而不相讓,二兄何不修邊幅,誤我二妹耶?”二學士謝道:“此亦非小弟所願,系太僕面求天子作主,不料天子親倖其家。彼時小弟也曾實告,幸喜章女甚賢,竟肯情願讓小弟先娶令妹,後娶章女;情願讓令妹為正,自己作偏。小弟輩方肯應允。”水蘭道:“天下可有這樣尅己的人,只怕他落得做人情耳!小弟倒有一計:明日不免將舍妹抬到章府,議論停當,省得臨時曉曉。二兄也不須另擇吉日,就是這日一併娶了,也不須到舍下來娶,舍妹竟住在章府以待吉日,何如?”二學士道:“如此只怕太便宜了小弟。”水蘭道:“只怕還有文、石二小姐的事尚有許多不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