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尚書、太僕出來。太僕道:“方才乘轎進去的,原來是相家兩小姐,聞小女亦許配二位,竟來講明先後嫡妾的道理。那相小姐賢哲得緊,他的議論倒妙。說文、石二位小姐既系二位學士先訂之婚,自然先娶要讓他。即受誥命,亦要讓他。自己同小女情願後娶,情願作妾。若是二位學士只肯娶文、石二位小姐,情願陪伴一世,結為姐妹,再不嫁人。叫老夫傳言二位學士意下何如。”二位學士聽說罷,到呆了,沒法回答。文尚書大笑起來,道:“老夫想二位學士決不肯娶小女與霞文之妹了,不如說明白了罷。”二位學士忙鞠躬道:“若得說明,感恩非淺。”尚書道:“你說石霞文是哪個?”二學士道:“小侄不曉得。”尚書道:“石霞文就是小女文若霞,相水蘭就是兒婦湘蘭了。你道相家二小姐又是哪個?”二位學士道:“不曉得。”尚書道:“一個就是小女的夫人湘蘭,一個就是湘蘭的丈夫文若霞了。”太僕也說道:“你道兩個小女又是何人?”二學士言:“實不曉得。”太僕道:“一個是尚書令愛文若霞,即老夫小婿,又名雲湘夫,即是石霞文。一個是老夫小女章湘蘭,即尚書媳婦相水蘭了。故有時夫妻相待,有時以姐妹相稱,實無奇異。二位如今可曉得否?”二位學士如夢方醒,如睡初覺,才大驚道:“如此說來,反反覆覆,顛顛倒倒,一個不過是文老伯的令愛,那石霞文之說竟是子虛大人了;一個不過是章老伯的令愛,那石霞文之妹、相氏之兄竟是烏有先生了。侄輩向來如在混沌之中,莫知所始,莫知所終。請得將始終之事,一悉其詳。”那尚書、太僕哈哈大笑,立起身來道:“小女一個失身於石霞文,一個失節於雲湘夫,二位學士斬釘嚼鐵的不肯娶了,就把始終言之無益矣。”說罷竟哈哈笑進去了。二位學上曉得有些不悅,追思前事,懊悔無及。此時日之夕矣。兩人寂寂寥寥,坐在太僕家中,又無人出來相留,連小廝也不見一個。沒奈何,只得悽悽涼涼如下第秀才回家。只覺得一步懶一步,走不動。
此時因叫松風、青峰看守院中,不曾帶去,二僮見天色已晚,不見回來,忙來打探。遠遠見回來了,笑嘻嘻迎上來道:“老爺怎麼此時才回?”二學士也不回言,到了院中。悶悶不悅,夜膳也吃不下,到了更餘還不肯睡。松風便問道:“老爺今日欣欣而去,欣怎麼悶悶而回?莫非怪小廝們不來找尋麼?”學士道:“難道我與水爺兩人是三歲小兒,要你找尋?!”松風戰兢兢道:“既如此,怎的這等不快?”水學士只得把前項事一一說知。松風與青峰也都驚疑起來,道:“文小姐怎的這等奇幻得緊,把兩位老爺置在暗室中,竟是沒一些亮光。直到今日開了天窗,方才照見。如今憂也沒幹,愁也徒然,不若明日央人去相求便了。”水學士道:“只是前日決決裂裂回了,如今怎好意思央人去說?”松風道:“總之是文小姐膽智甚巧,向來被他瞞過。然此番無非道二位老爺不能參透,勒啃刁蹬,使老爺輩也覺難為情耳。前日萬老爺自己許允的。”兩個方才大悟道:“有理,有理。”才方睡了。正是:
做了愚人,不識佳人。難見佳人,要求丈人。須央故人,再作冰人。若要佳人,做個矮人。
到了明日,雞尚未啼,絕早起來,坐以待旦。天略放光,即往萬頎公寓來。哪知門尚未開,只得做個僧敲月下。萬頎公聞知,心中早已明白為著這事了。相見後,忙問道:“二兄絕早見顧,畢竟朝中有什麼大事了?”兩個笑道:“欽娶正務,尚未曾完,朝事哪裡有工夫預知。”頎公笑道:“是了是了,佳期在邇,敢是預備喜筵,二兄親來邀小弟赴筵了。請先回,小弟隨後梳洗即來。”二學士只管笑,又不好開口,轉虧松風插嘴道:“萬爺不要難為兩個老爺了。其實為文小姐、石小姐親事要央求萬老爺去說,故此早來相求。”萬總兵道:“你這小廝,倒會遊嘴。你家兩位老爺悉聽欽意取裁,先娶相小姐,後娶章小姐,文、石二小姐決不受他牢籠了。前日我竟被他所愚,今日你這小廝又來愚我麼?”二學士方才大笑道:“萬兄不要見罪小弟,日前所言,其實聰明一世,懵懂一時,竟被他笑無遺策了。”便把從前騙起直到昨日方露的事說得乾乾淨淨,並二老並多不悅,故此相求之意、告懇的事。總兵假為吃驚道:“這怎麼處?前日小弟將二兄斷不復納之意說得天翻地覆、海枯石爛、萬無是理,今日叫小弟如何開口?真正是為馮婦了。”二學士只得作揖哀懇總兵。總兵笑道:“二兄如此苦求,(扌棄)我麵皮不著,只得做做馮婦看。”於是別了二學士,二學士再三叮嚀“耳聽好訊息,眼望旌旗捷”的話,立等他迴音。
總兵去了半晌,即便回來,二學士忙問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