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答道:“音似佳,而尚在半佳之間。二老初然聞小弟之言,渾如冰炭不相入矣,後來見小弟再三苦勸,真正舌敝耳聾了,”才道:“老夫之意有何作難,但是小女道學士罵得太狠,立定主意,叫老夫也難主張。如今既是萬兄這等委曲勸慰,且待賜娶這一日,去娶一娶,再作道理。”二學士聽他話頭不痛不癢,半尷半尬,沒奈何,只得別去,心裡捏著無數鬼胎。
看看到了吉日,果然打起欽娶牌。萬頎公、秋人趨兩個冰人先往,然後二學士打扮得真正風流,兩乘花轎,高深黃傘;點起流星火炮,一路如雷,鑼鼓喧天,笙歌鼎沸;騎從如雲,旌旗蔽日,夾道之人,駢肩累日。此夕何夕,真正熱鬧無比。到了太僕家,二老故意偏不出來。儐相念了幾遍詩賦,方才慢慢出來,道:“二位賢契,今日是娶相小姐,還是娶章小姐?”二學士曲躬答道:“文小姐也要娶,章小姐也要娶。”話未畢,裡面來了兩個侍婢,一個是紅萼,對著雲學士道:“家小姐命小婢前來對老爺說:小人、奸人、醜人,怎配得正人君子!老爺當面錯過,也無懊悔。如今家小姐情願嫁了石霞文,做個衣冠中禽獸了。”雲學士忙道:“煩姐姐傳言,下官當日但認得石相公,不認得文小姐,以致出言得罪,容合巹後謝罪。”一個是白蘋,對著水學士道:“小婢奉家小姐之命,伊人不惜美人腸,反罪文小姐相負,不識相水蘭好言,今願嫁了雲湘夫,兩個負心人做一起罷。”水學士忙道:“下官當日道是石相公負我,今日方知我負相水蘭。種種擢髮之罪,一併異日負荊罷。”二婢唯唯而去。萬頎道:“二位兄詩才最易動人,何不做起催妝詩,以打動兩位佳人耶。”兩個果然依言做來。雲學士提筆寫道:
十年不識姮娥面,今日方思張敞眉。
喜看三星火在戶,迎雲霞彩莫遲遲。
水學士提筆寫道:
含章殿裡有梅花,照水多情未有涯。
為望壽陽忙降妝,春風幾度長蘭芽。
寫完,雲學士向文尚書深深一揖,把箋雙手遞過,道:“仗岳丈吹噓。”水學士向章太僕深深一揖,也把詩箋雙手遞過,道:“望泰山鼎力。”尚書、太僕道:“只是小女執拗得緊,也罷,和你只得再去相勸。”
那兩個小姐,要(扌勒)他跪門求見,兩學士偏不提起,今見了催妝詩,便舊詩題兩句,改了兩字,要打動他,忙寫來,叫兩婢把詩題放在盤中,隨尚書、太僕出去。兩個道:“小女被老夫一頓發作,意已轉了,只是嫌催妝詩不是隻般做,特出一題另做,要會意著了即便上轎。”二學士笑欣欣道:“要做詩,便做百首也不妨事。”忙叫拿題來看。只見紅萼、白蘋捧盤來道:“昔日李謫仙在明皇前,楊貴妃捧硯;今日老爺在夫人前,我兩婢捧盤了。”四座無不傾倒,偏是兩學士一見了題,默默不語。你道是什麼題?水學士是“跪到水窮處”,雲學士是“坐看雲起時”。兩個老嶽見了他光景,只管暗笑,問道:“二位賢婿,為何見了題不動筆?莫非疑難不好做麼?”兩學士一笑道:“令愛小姐意思,無非要小姐不食前言耳。只是堂堂學士,像什麼體面。”萬總兵近前道:“二兄當日果是有言麼?”學士道:“有是有的。”頎公道:“駟不及舌。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二學士沒奈何,只得隨了二婢進去,到小姐臥房前,雙雙跪倒。紅萼、白蘋捧盤在側,雲學士忙寫雲:
承命坐看雲起時慢笑輕霞壓瑞雲,霞開雲起自殷勤。
卿須憐我黃金膝,翡翠衾中謝細君。
水學士忙寫道:
承教跪到水窮處百兩黃金賦好逑,巫山有水地中留。
欲交金屋芝蘭友,屈膝相邀下鳳樓。
兩個做完詩,端端跪著,猶不敢起。二婢忙將詩送進去,看了出來,笑道:“小姐有命,已後老爺再不要倔強,今日是個榜樣了。起去罷。”二人真正如奉了聖旨將令一般,方才欣欣出去。
萬總兵笑道:“小弟正在那裡坐看雲兄起來,而長跪請教,又疑水兄之技寄矣。如今恭喜了。”無一個不笑倒。然後小姐上了轎。
到了院中,天子正將金蓮燭送到。此時,玳瑁筵前,花燭交輝;錦繡屏邊,珠翠林立。琥珀杯中,與人面瓊漿相映,鳳凰管裡,書仙同玉女俱臨。這些富貴之象,不消說得,而其交天拜地,婚姻的舊套,人人眼中看見,不必細細分說了。是夜兩個佳人配一雙才子,魚水和諧,連枝樂事,不問可知,正是:
舊時觀面難逢面,今日齊眉即畫眉。
大抵姻緣天所定,桃源有路不終迷。
且說雲學士合巹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