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天際晚霞盈落。
廣茫蒼穹中似有一群雪雁飛過,留下溪流擊石般清嚦的啼聲,緩慢迴盪在空靜的山林中。
“昨天我收到了解百憂的信鳥。”雪令停下腳步,極輕地笑了一聲,接著同我道:“他說正月初一那一日,君上廣發喜帖,如今王城內外都知道了你們的婚事。”
他頓了頓,續道:“聽說是今年三月十九?想來也定是一個好日子。”
林中起了一陣風,拂過茂盛不畏寒的綠藤蘿,翠色的枝葉婆娑作響,我靜靜地聽著,耳根卻有些發燙。
“至軒冥君和思爾神女應該也會到場,說起來已經很久沒見過他們二位了。”
至軒冥君和思爾冥後是夙恆的父母,幾十年前至軒冥君讓位給夙恆,帶著思爾遊歷三界美景,迄今行蹤不定。
聽了雪令的這句話,我有些忐忑地抬起頭,眸光清澈將他望著,“我也沒見過他們……”
離開嘉南國都之前,我在城中的燒雞鋪裡買了一隻剛出爐的肥燒雞,用油紙包好揣在了懷裡,就算不吃也覺得很滿足。
現下我抱著這隻肥燒雞,熱騰騰的香氣撲在臉上,話音頓了半晌,才接著道了一句:“想到三月可能要見他的父母,我、我有一點緊張。”
雪令側過臉瞧著我,似笑非笑:“不用擔心這些。毛球,你要相信自己還是很討喜的。”
天光漸暗,不遠處升起一片深色的雲障,我抬起頭望了一會天,心中忽然有不安的預感。
黑白無常領著阮悠悠的魂魄走在我們身後,拴在手上的守魂鈴一路極輕地響,只要出了這片樹林,就能召喚雲朵直達地府黃泉。
林中涼風幽靜,夕陽殘照草色煙光。
我駐足片刻,掏出了收在乾坤袋裡的血月劍,又把油紙包著的肥燒雞放了進去,握著血月劍的劍柄站到了阮悠悠身側。
幾丈外的雲障次第漫開,帶著濃郁且深重的霧氣,雪令捏好了陣法要訣,提劍立在翠綠的藤蘿邊。
“阮悠悠投胎的時辰是明日午時……”我拔劍出鞘,壓低聲音對黑白無常說道:“待會若是有什麼不測,我和雪令會掩護你們離開。”
白無常怔怔地望著我,啞著嗓子叫了一聲:“月、月令大人……”
少頃,他嚥了一口唾沫,目光緩緩越過我,楞然看向前方。
暮色吞噬了山林,拂下愈加暗淡的光影,寒風將守魂鈴吹得輕響,不多時,樹靜風漸止,四下一片岑寂。
“終於來了,我在這裡等你們好久了……”
聽見這個聲音,我呆然轉過臉,果真瞧見了——
手持黑紗扇的芸姬。
她穿了一件衣襟半敞的黑裙子,髮髻上斜插一支紅骨釵,眉間的硃砂痣豔紅如血,手中摺扇半開了扇面,正懶懶散散地側臥在一朵黑雲上。
芸姬的身後站了幾位蒙面的黑衣人,以我的修為完全看不出他們的法力深淺。
幾丈開外處,淡薄的雲障即將散盡,空曠山谷裡傳來遠近不一的狼嚎聲,我才發現那式微的雲障裡,掩著數不清的血狼妖。
芸姬一手支著下巴,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繡著火鳳朝陽的扇面微抬了幾分,她搖著扇子柄,饒有興趣地輕笑一聲:“瞧瞧這隻九尾狐狸精勾魂的小模樣,也難怪夙恆和容瑜都會喜歡你吶,哪怕不能碰,擺在床上也覺得爽……”
我漲紅了臉頰,不想和她說話。
蒼穹一輪弦月初上,芸姬含笑揚起下巴,指間夾著黑紗扇的扇面,抬手下令道:“活捉死魂和那隻九尾狐。”
言罷,她目中湧出滔天的厲色,眸底泛著赤紅的血光,“餘下的,都殺光吧。”
月色清寒,血戰一觸即發。
山間的風裡蘊著魔氣,吹在身上只有澀然的冷意,無數的血狼從四面八方湧過來,避過劍鋒寒光,直截了當地撲向我們。
這些狼妖和從前遇到的那些……
都不一樣。
我點地躍起,用劍鋒做陣心,引出一個屠狼絕殺陣,然那陣法出現不到一刻鐘,芸姬身後的黑衣人就放出黑雲,將整個陣法消退得一乾二淨。
我轉過頭去看雪令,他的狀況並不比我好多少,雪白的長劍上蒙著一層血霧,泛起了模糊不清的銀光。
雪令抬眼掃過觀戰的芸姬,反手又召出強悍的劍陣,劍鋒撞上陣結的邊角,發出鏗然刺耳的重響。
芸姬手託下巴趴在黑雲團上,鬆散的黑衣垂落幾分,露出圓潤的肩膀,她把玩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