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那怕是難為你,我傷的是身體,你傷的是心,應該首先修復的是你。要不然等不到逃走兩人就要同歸於盡。這方面我來考慮,你想法救你自己,這是當務之急。”
“我的確不知所措。”我看著地上畫出的圓圈說,“你說得很對。該往哪邊前進都看不準,甚至對自己過去曾是怎樣一個人都稀裡糊塗。一顆迷失的心又能有多大作用呢?況且是在這擁有如此強大力量和價值標準的鎮子裡。自從進入冬季,我一直對自己失去信心,一天不如一天。”
“不不,不是那樣。”影子說,“你並未迷失自已,不過是記憶被巧妙隱匿起來而已,所以才導致你不知所措。然而你並沒有錯。即使失去記憶,心也還是朝著既定方向前進的。
人這東西本身就具有導向能力,那也才成其為自己。要相信自己的力量。否則你就將隨波逐流地置身於莫名其妙的場所。”
“盡力而為。”我說。
影子點點頭,遙望陰沉沉的天空。稍頃,沉思似的閉起眼睛。
“想不明白的時候我總是看鳥。”影子說,“一看鳥就恍然大悟,知道自己並不錯。對鳥來說,鎮子的無懈可擊也罷什麼也罷了不相干,圍牆城門號角也毫無關係。這種時候你也不妨看鳥。”
柵欄口傳來看門人喊我的聲音。會面時間已過。
“往後一段時間別來看我。”分別時影子對我耳語,“必要時我想辦法見你。看門人生性多疑,見得多了肯定提防我們,怕我們搞什麼名堂,那一來我的事情就難辦了。要是問起你就裝出和我話不投機的樣子,懂麼?”
“懂了。”
“怎麼樣啊?”剛進小屋看門人就問我,“闊別重逢,其樂融融吧?”
“說不清楚。”說著,我搖頭表示否定。
“就那麼回事。”看門人露出不無滿足的神情。
25。冷酷仙境……吃喝、影象工廠、圈套
爬繩不知比登梯舒服多少倍,繩上每隔30厘米就打一個牢牢實實的結,而且粗細恰到好處,容易把握。我雙手緊握繩索,略微前後搖晃著身體,有節奏地一步步向上爬去。自覺頗像盪鞦韆的電影鏡頭。誠然,鞦韆用繩是不打什麼結的。因為打結會遭到現眾的輕蔑。
我不時仰望一眼。但由於電筒光迎面直射,很晃眼,很難看清距離。想必她擔心我,正在靜靜從頂端看我往上爬。腹部傷口隨著心臟的跳動而悶悶地陣陣作痛。跌倒時跌傷的頭也依然痛個不止。雖說不至於影響爬繩,但痛畢竟是痛。
越是接近頂端,她手中的電筒越是將我的身體及周圍情形照得光亮起來。但這總地說來是一種多餘的關心。因我早已習慣摸黑攀援,給這光線一照,反而亂了步調,腳登空了好幾次。我無法把握光照部分同陰影部分之間距離的平衡。看上去光照部分比實際突出得多,陰影部分則凹陷得多。而且過於耀眼炫目。人的身體可以很快適應任何環境。縱使很久很久以前潛入地下的夜鬼們能改變身體使之適應黑暗,也沒有什麼不可思議,我覺得。
爬到六七十個繩結的時候,總算摸到了類似頂端的東西。我兩手扣住石沿,像游泳運動員爬上游泳池那樣向上爬去。由於繩子太長,胳膊早己累得沒有了力氣,花好長時間才爬上頂部。竟好像遊了兩三公里自由泳。她抓住我的皮帶,幫我最後一把。
“好險的地方!”她說,“再晚四五分鐘我們兩人就都報銷了。”
“這下可好了。”說著,我躺在岩石平面,深深吸了幾口氣。“水到什麼地方了?”
她放下電筒,一點點往上拉繩子。拉過大約30個結時,把繩子遞到我手裡。繩子溼得一塌糊塗:水已漲到相當高度。再晚爬四五分鐘,可就非同小可。
“可你能找到你祖父麼?”我問。
“沒問題,”她說,“就在祭壇裡邊。不過腳扭傷了。說是逃跑時腳踩進深坑來著。”
“腳扭傷還能來到這種地方?”
“當然能。祖父身體好,我們這個家族都身體好。”
“像是,”我說。我也算是身體好的,但較之他們還是望塵莫及。
“走吧,祖父等著呢,他說有很多話要跟你說。”
“我也同樣。”
我重新背起揹包,跟著她往祭壇那邊走去。所謂祭壇,其實不過是巖壁上一個圓洞而已。洞內狀似大房間,洞壁凹陷處放著一個氣瓶樣的燈盞,放出朦朦朧朧的黃色光亮,使得參差不齊的石頭洞壁爬滿無數奇形怪狀的陰影。博士身裹毛巾被坐在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