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就如同怒海之中有異峰突起,愈上愈高,愈高愈險,愈險愈奇,於那極高之處急轉,如瀑布飛流直下三千尺,深瀑之下深潭幽靜,水面上只有古麗的波光,又彷彿是蒼蒼莽莽、莽莽蒼蒼的三萬裡黃沙,遮天蓋地,渺無人煙,而明月寂然,鋪了一地。
當此之時,箏聲細若遊絲,欲絕不絕,所有目光都盯住她,屏氣凝聲,欲喝一聲彩而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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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箏(1)
滿座寂然。
聽得如痴如醉的顯然並不止我一人,但是真正醉了的只有一人,那就是,我們的質子殿下。
當時所有人都處於不很清醒的狀態,忽然有個頎長的身影跌跌撞撞往大廳中撞去,我以為是我眼花,但是分明沒有。
——我們質子殿下在眾目睽睽之下手持一觴酒,踉蹌著往那白衣少女撞過去,少女停止彈箏,抬了清目冷冷看住他,十分十分從容的顏色,彷彿是在問:“公子何事相擾?”
雖不出聲,竟是另一種威儀。
我被這樣的變故驚得呆住,一時只覺臉面燒得通紅,不知道質子何以做出如此無禮的舉動:丟臉,真是太丟臉了——我怎麼攤上這麼一主子呢?我這頭燒得轟轟烈烈,質子已經到白衣少女跟前,酒灑了半觴,伸手去拉住白衣少女的衣袖,嘴唇微動,也許是說了句什麼話,但是隔得太遠,實在聽不分明。
這時候有人閃身上前,一把拎起質子衣領,倒手就往外拖——好勇氣,好決斷!我恨不得大聲喝彩,細看時,原來是嬴風——到底多跟了質子幾年,經驗豐富。
我心中這樣想,趕緊上前幫忙。滿座客卿都用鄙視的目光看著我們三人,我和嬴風扶著質子灰溜溜溜了出去,我最後深情凝望了一眼盤中沒有吃完的半塊餅,不知道最後餅落誰口。
因為這時候我們仨已經逃了出來,轉至僻靜處,我剛要開口問嬴風是否質子常有這等愛好,質子已經從嬴風鐵爪之下掙了出來,憤怒地盯著我們倆。我忍不住退了一步,瑟瑟地道:“是……他先動手的。”
不是我不講義氣,死道友不死貧道是我東海千年的海訓,不可不聽。
異人把我上上下下打量了個遍,那目光卻是十分的清明,半點都不像醉酒模樣。我心中甚奇,質子撲哧笑出聲來:“別看啦,我沒醉。”
“那你為啥調戲人家?”我瞪大眼睛問。他瞪大眼睛回答我:“你哪隻眼睛看見我調戲她啦?”
“你……你不是……”天上地下,我頭一次碰到比我老爹還賴皮的人,哆嗦得話都說不出來。
異人怡然一笑,雪白的牙齒在風裡亮了一下,他似是極為欣賞我此刻怒不能言的情形,到我快要倒地不起的時候才慢悠悠、笑眯眯地道:“小淘啊,啥事都不能看表面是不?我話還沒說完呢就被你們拖了出來,我只是想上去告訴她,那把箏是我的。”
我腦袋轉不過來,直愣愣地問:“什麼叫那把箏是你的?”
質子“嘿”然一聲,一甩袖,回頭同嬴風說:“回府!”
嬴風也無二話,套了車就走,一陣顛簸,又回到之前空蕩蕩的宅子裡,迴廊盡頭我曾誤闖的那間屋子,屋中琴臺,臺上厚紗覆之,異人隨手一扯,紗下之物赫然,是一塊木板,板上以刀刻出弦絲,栩栩。質子道:“這裡原本放著我的箏。”
我輕輕“啊”了一聲問:“箏呢?”
“被偷了。”
“誰?”無意識地追問出口,質子殿下翻了一個標準的白眼給我。嬴風垂頭道:“誰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箏現在已經落入廳堂裡那個白衣女子手上。”
我轉眼看他:“你知道還把公子拖出來?”
嬴風抓狂:“我是不知道才壞了公子的事好不好!”
兩人用了半個時辰向我解說那把箏的重要性:那是他們自秦國帶來的最後一樣沒捨得賣的東西,是秦國蒙將軍之子、蒙少將軍蒙恬所贈,意義非常,它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失蹤,從此下落不明,質子想盡了辦法都探聽不到去處,直到今日——也就是說,讓質子神魂顛倒的不是那位白衣少女的姿容,而是她手上的箏。
秦箏(2)
“可是她彈得真好!”我脫口辯駁,質子又丟了一顆白眼給我:“我箏技獨步海內,她那點本事算什麼!”
我瞥他一眼,想:質子殿下箏技如何暫時還看不出來,但是吹牛之術一定是獨步海內了。
因為這場變故,我沒吃飽就被迫從長安君府出來,當時還不覺得怎樣,到半夜忽然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