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
“大人……”餘寅有些感動,沈默這份體諒和寬容,是他黑暗中永恆的溫暖。
“其實我也一直在猶豫。”四周陷入黑暗,黑暗可以讓人更為坦白,沈默的聲音很輕,只有他們兩個可以聽到:“到底是搏一把,還是按照十嶽公的意思,保守一點。”決策的難度,是跟你的責任成正比的。當你孑然一身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二十年後又是一條好漢,那是何等的豪氣干雲?但若你有了妻兒老小,要幹些要命的事兒時,就得想想自己死了她們怎麼活,甚至會不會被株連。所以不知有多少‘怒從心頭起’和‘惡向膽邊生’,在看到自己妻子調羹,兒女繞膝之後,冷了熱血,放下快刀,吞下一口惡氣,也要好死不如賴活著。
就更不要說沈默了,他的生命不屬於自己,甚至不屬於他的家人,因為他承載了太多太多……就是方才餘寅所列舉的那些,東南六省,軍政兩方,士農工商……乃至千千萬萬人的福祉和希望,全都繫於他一人之身。有道是千古艱難唯一死,但這個抉擇,真的還要更難做出……
“但是,已經到了不得不下決定的時候了。”餘寅準確的把握住了沈默的心理,道:“而且我相信,大人您已經有了決定,否則您不會讓我來這一趟。”說著難得的一笑道:“我可是一直暗中負責佈置的啊。”
“嗯。”沈默點點頭,不再回避道:“這個問題,從在安南時,就困擾著我,我用了半年時間,終於想明白了。”
“那您是怎麼想明白的呢?”餘寅對這個很感興趣。
“就是在此時此地,”沈默的聲音中,透著如釋重負的解脫,卻又有些禪意道:“既然一切都是天意,那我來到這個世上,也同樣是天意,上天既然讓我來這世上走一遭,又讓我做了那麼那麼多,必然是有他的深意的。那麼我也沒有理由半途而廢,豈不辜負了上天的一番美意?如果最後我失敗了,那也是天意,天不給大明這次機會,怨不得我!”
餘寅不可能真正理解這番話,但他卻聽出了霸氣,也如釋重負道:“大人有多少年,沒有流露過這種霸氣了。”
“不為王霸,霸氣何用?”沈默淡然一笑道:“別想三想四,做好分內的事情吧。”
“這個您放心,”終於揭開了亙在心中多日的謎團,餘寅振奮道:“雖然這些日子心裡不敞亮,活兒可一點沒耽誤,萬事俱備不敢說,但已經搭好臺,就等您唱戲了。”
“不,還得讓他們唱。”沈默搖頭道:“我們在臺下看,等他們把醜態都露出來,咱們再主持公道。”頓一下,他壓低聲道:“怕也唱不了幾天了,高肅卿的字典裡沒有‘等’字,我估計,最多十天半個月,就得分勝負了。”說著,他看向餘寅,一片黑暗中,只能看到那對閃閃發亮的眸子,道:“時間不多了,你連夜回京,做好一切準備,我回京之日,就是咱們發動之時。”
“是。”餘寅重重點頭道。
“記住,”沈默抓著他的臂膀,叮嚀道:“我們要的不僅是現在,還有未來,所以必須最大限度的隱藏好自己!我不想自己的名字被人刻骨銘心……”
“這很難……”餘寅想一想,輕聲道:“畢竟都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就算一時回不過味來,回頭也會想明白的。”
“嗯……”沈默的聲音明顯沉重很多,這才是他遲遲沒有下定決心的原因所在,即使是現在,也只是把這個隱憂拋之腦後,而沒有解決之道。沉默了良久,他低聲道:“儘量做好吧,就算管不了別人怎麼想,我至少還有十年時間去解決……”
第八七六章 大政變之步步驚心(中)
辰進申出,這是內閣鐵打不動的辦公時間。辰時不到,十幾天來終於回了趟家的張四維,便出現在文淵閣中。
“子維,來得真早啊。”開戰前夕,高拱不能離開陣地,昨晚還在內閣堅守,看到張四維一臉倦容,露出會心的一笑道:“春宵一刻值千金,晚來一會兒也無妨嘛。”
“豈敢耽誤了正事兒,”張四維臉一紅,趕緊岔開話題道:“元翁,張相家人託下官給您告個假,他病了,下不來床,這幾日不能來閣。”
“哦……”高拱有些意外道:“什麼病?”
“說是熱傷風……”張四維說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熱傷風?少不了虛乏盜汗。”高拱哂笑一聲,暗道,你以為躲在家裡,我就能放過你?休想!等著挨彈吧,小子!
雖然一下子就剩兩個人,但高拱不在乎,沒了國喪和登極大禮的負擔,內閣就剩他一